第八章
爷爷没有走完长征路 by 枫叶知秋
2018-5-26 06:01
第八章:爷爷留了下来
1935年10月接到中央红军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的消息。那一天的塔卧是欢腾的。同时也接到中央的命令:二六军团北上与中央红军会师。而与此同时,国民党中央军也加强集结湘鄂川,以140个团的兵力对我红军根据地加以扫荡围剿。贺总带领红二六军团的将士们突破敌军的围追堵截。接连取得了龙家寨,十万坪,忠堡,板栗园战役的重大胜利。击毙敌师长谢彪,俘师长张忠汉,捷报频传军心大振。
也就在11月1日这一天贺总还接到后方来的喜报,新添小女。高兴嘴都哈不拢的贺总拿着电报对萧克说:“你是红军的文化人。快给起个名字,快给起个名字。”
萧克说:“既然是打胜仗时捷报频传动时生的。就叫‘捷生’吧。”
“好,这个名字好。”贺总很是开心。
11月19日,红军二六军团主力一万七千多人离开湘鄂川黔苏区,傍晚从桑植刘家坪出发开始长征时,小小的捷生才有20天。贺总舍不得送去寄养。因为在上海,贺总失去过一个孩子。是关到国民堂监狱里生病没有得到医治而去逝的。
这样贺捷生成了红二六军团这支大军里最小成员。
爷爷他们团是先遣团。爷爷他们连被抽调上来,补充满员。成了先遣营的先遣连。爷爷他们是从轿子娅出发的。动身比指挥部早半天。一路还算太平,20日早上红二六军团在大庸和溪口间的澧水北岸张家弯附近突破敌军的防御。渡过澧水。紧接着急行军150里于21日晚到达沅江渡口洞庭溪。在洞庭溪敌军只有一个营的把守。可是易守难攻。
吕营长命爷爷和张云举尽快派战士去摸清敌情。他们打掩护。爷爷说:“不用派了,我去。”
“我也去。”张云举跟着爷爷说。
“你俩都走了,这个连谁指挥?”吕营长问他俩。
爷爷说:“我们暂时把一连的指挥权交你管。”
“你。”战事紧,吕营长也就不啰唆了说:“好吧。你俩快去快回。”
“是。”爷爷和张云举接受了任务。敬礼转身就走了。战友之间配合快一年了。他们的默契无须多言。吕营长命一排长跟着去打掩护。他不能过早的让敌知道红军的先遣队到了。让敌加以防范。派先一个排去,让敌人以为是红军被打散的兵。不会与他们恋战的。
“哒哒哒”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爷爷和张云举摸到了离敌最近的前沿。利用枪弹的火光,他和张云举用笔在小本子上画上了战地画,配上了敌军的火力点。然后迅速撤回。吕营长看到战地图与敌军火力配备的位置。迅速的做了战略部署。这样有争对性的进攻。爷爷他们在吕营长的指挥下,全营迅速投入战斗。一连作为先锋连,当然是一马当先。一举歼灭了敌守军。大部队渡过了沅江。
红二军团22日袭占发大宴溪。突破沅江敌人的封锁线。随后,接指挥部的作战方案,得兵分两路,向湘中广大地区展开,冲出敌军的封锁线。
就是这一仗,过江追击敌军时爷爷负伤了,伤的太重。腹部与脚部都挨了子弹。医疗条件有限。就是简单的处理一下,子弹都没有取出来。又是一天的急行军,爷爷的伤让爷爷高烧不止,爷爷忍着痛没有哼一声。
吕营长摸着爷爷的额头说:“不能这样的带福娃子走。他必须留下来治疗,要不会没命的。”爷爷听到了是那么舍不得,但是爷爷也知道,他不能这样让战友抬着走,这样会减少战斗力的。他们是作战先头部队,他们连是排头连。
张云举哭着脸说:“我带上他一起走。”
“云举哥。”当了干部后爷爷还是这样的称呼张云举。爷爷说:“把我留下吧,你一定要走到陕北去见毛主席。给我带声好。”那时的爷爷说话已经很吃力了。
听说爷爷受了重伤,贺总也来了。爷爷看到贺总,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挣扎着要坐起来,贺总按下了他说:“娃子,留下来好好养伤,我等你归队。”
“贺大叔。”爷爷流着泪水说:“我这辈子就想跟着你了。这一不跟您一起,我怕您忘记我。”
“大叔不会忘记你的。大叔不是不想留下你,可是我们的部队要加速前进,而且你的伤又太重,必须要加紧治疗,我们行军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你们受伤的同志都的留下来治疗。我们以联系好了当地县委,他们会把你们伤员安排好的。”
“我晓得。”爷爷又问贺总:“贺大叔,这一年来,您觉得我是一个好兵吗?”
“是,是我贺龙最好的兵。”贺总含泪的摸了一下爷爷的脸,然后挥了一下手进来两个人。贺总对他们说:“抬走吧。”张云举把爷爷帽子上的红五角星扯了下来,放到爷爷的手上。说:“福堂,什么时候也别忘自己是一名红军战士。”
爷爷眨着眼与张云举的手握到一起。爷爷看着在场所有人对他敬礼。他把那颗五角星放到胸口。
“福娃子,我等你回来给我当军师参谋长。”这是离开前贺总对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今生贺总对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
爷爷看着大家,恋恋不舍的被抬走了。就这样,长征刚开始,爷爷就结束了他的长征路。
这之后爷爷再也没有见到吕营长和张云举,也许在长征途中牺牲了或者是在抗战中为国阵亡。也许还活着,联系不上了。贺老总他们这些大领导也是在报纸上才会看到。也没有再见上一面。
两天后太爷爷驮货路过沅陵。在一渔家的船上带走了高烧晕睡的爷爷。爷爷也不知道太爷爷是那么知道他受伤留了下来的。伤好后他问过太爷爷,太爷爷说是碰巧了。爷爷总觉得没那么巧的事。问多了太爷爷也不说。
后来爷爷也知道有好些留下来的伤员。有的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牺牲了。有的被国民党清剿杀害了。有的伤好后到山里成立了游击队。
在一个镇上,太爷爷把爷爷抬进了一家诊所。动了手术,用了太爷爷给的药。烧退了。一个星期后弱弱的爷爷躺在马车上与太爷爷的商队回到了永顺。太奶奶是泪流不断的抱着爷爷哭。
那时已是国军连长的大爷爷。清扫红军残余也回来了。一进家门,看到爷爷那个样子,也不关心的问问,就指着爷爷开骂:“就你这个样子的还是共匪。真给我丢人。哼!受伤了,别人不要你了吧?把你给扔下了。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还造反了。”
“福顺。”太爷爷想阻止大爷爷不要讲了,让爷爷好好休息。大爷爷连太爷爷也说道。说:“爹,您也是,共匪在这一带有好几年。您不仅没躲着他们还与他们做生意,还让福堂也参加了他们的队伍。福堂小,不懂事,您老也不懂了?您还把福英也给带上了。她可是女娃儿。”
“哥。”大姑奶奶福英问:“女娃儿怎么了?”这时的大姑奶奶也是一名中共党员了。不过爷爷这时还不知道。
“女娃儿就不要抛头露面,好好的待到屋里,跟着娘守铺子,做点针线。跑什么买卖。”
“哥,你偏见。民国成立时就有一个口号:男女平等。”
太爷爷打断大爷爷与大姑奶奶的争辩说:“我一个做买卖的懂什么?做买卖有钱赚我就做。没有钱赚我就不做。一家老老小小的要吃要喝。我不做都喝西北风去?”
“还有,爹。”大爷爷看着太爷爷质问:“你那就那么巧知道福堂受伤,你也找到他了。我们清剿共匪残余,很是费劲都难找到一个。总是被那些刁民给藏起来和报信放跑了。爹,你不会是他们的人吧?还有,我还接到举报,您接福堂的时候,也带走了好些的赤匪伤员,你把它们藏那里了?交出来吧。”
“啪!”太爷爷很生气拍着桌子反问大爷爷说:“你觉得我是他们的人吗?我看你不是回来看我们的,是回来审察的。”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爹我是一个有承信做买卖跑江湖的。认识我的人自然就多。还有那些生重病的人。”太爷爷很机智的对大爷爷说是生重病的人,而是不是伤员。“是有人出钱请我带的,到地方人家就接走了,去那儿我不知道。收钱就是了。你。”太爷爷生气的指着大爷爷说:“我是指望不上了。这份家业总得有人接吧。前两年我也带着福堂走走生意。有人自然也就认得福堂了,知道福堂受伤的消息给我报个信,我去接回我儿子这也有错了?至于福英。女娃儿以后也要过日子的,兵荒马乱的让她练练胆子又有什么错了?何况在永顺城里与红军他们做生意又不是我们一家,大家都要过日子。”
“那也的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大爷爷他也生气了。
“什么人?都是爹娘生养的人,都要穿衣吃饭。”连太祖爷爷都出来说话了:“我看那贺龙就不错。”
“孙儿呀。”太祖奶奶用拐杖打着大爷爷说:“把你这身黄皮脱了。回来讲个亲成个家跟你爹跑跑买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到外面成天去打打杀杀的。这样福英也就不要帮着你爹跑了。就像你说的在屋里头看点铺子,做点针线。”
“爷爷,奶奶。”大爷爷一下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是孤立的了。可是还要争辩说:“您看,他们是国民政府的敌人。也就是坏人。”
太爷爷说:“孙先生成立同盟会。那时的国民党在清政府那里也是造反的坏人。清兵杀了好多人,被称为革命志士。”
“爹,那是我们为国为民。实现孙先生的三民主义。”
“三民主义?现在国民党做的事是孙三先生倡导的三民主义吗?”
“爹,我不与你说这些。”大爷爷不耐烦的说:“清剿完共匪余孼我回长沙。我把福堂带去。”
“我不去。”爷爷说。
“不去?!你还想与赤匪的余孽联系起来吧?你受伤人家不要你了。你还那么留恋什么?去长沙读两年书,让你明白一些道理。民团这边看我的面子,都打点好了。就要你不与赤匪余孽再有来往,不会再找家里的烦麻。福英以后在家也老实点。”
对爷爷当红军的事。国民政府说爷爷小不懂事,不给予追究。其实不光是大爷爷的面子,更主要的是太爷爷的票子起了大作用。太爷爷接回爷爷后就上下打点了。何况,也有不少与红军做过生意的商户都帮着说话。他们也想保他们自己。
“福堂呀。我觉得你哥说的也是。你就跟他去长沙吧。贺龙走了。以后的买卖要清淡了。福英也就不会跑什么生意了。”太祖爷爷都说了,这事儿也就这样的定了。又过了大概有一个月吧,爷爷的伤也好了,就是在家调养。大爷爷接到命令收兵。
爷爷没办法只好跟着大爷爷的部队去了长沙。
走之前太奶奶吩咐了好多话,让爷爷在长沙多吃点好的,不要舍不得花钱,也告诉大爷爷多看着他点。太奶奶还是怕爷爷在长沙又会找组织了。
到长沙安顿好后。大爷爷带着爷爷站在湘江边上,大爷爷对爷爷骄傲的说起他的‘机智勇猛’对红军的阻击。才得到指挥长官的认可,让他当了个排长,后来当了连长。爷爷不屑的鄙视了大爷爷一眼说:“你很得意,哼。”转身就走了。后来大爷爷常驻防长沙城外,爷爷也少有见他。
但是,常有人带来大爷爷对爷爷的‘照顾’。爷爷也知道大爷爷怕爷爷与组织还会有联系。爷爷就老老实实的读书了。不理外面的事。也没有党的人去找他。
1936年10月,从国民党的报纸上知道红二六军团在陕北与中央红军会师的消息。爷爷那天很高兴偷偷的哭了一天。
后来的那几年,在大爷爷的监视下爷爷就老老实实的上学。就是大爷爷成亲的时候,爷爷去了他们的营房住了一晚,每二天吃过早饭就回学校了。大爷爷留他多住一天。他说:“要不是看在嫂子的面上,我才不来你这个狼窝。”
全国抗战开始。太爷爷接到大爷爷的信,叫去接爷爷和大奶奶与小小的怀飞堂伯回来,太爷爷去了一趟长沙。
大爷爷也要上前线了,临行前,大爷爷抽时间来送太爷爷与爷爷。走到长沙的街上,太爷爷看到照相馆,就对哥俩说父子仨照一张相,爷爷看着大爷爷说:“我不和他照。”
大爷爷回了一句:“谁稀罕和你照了。”
“那你们就和爹照吧。”太爷爷就拉上两个儿进了照相馆。
那时的太爷爷想到,大爷爷就要上前线去面对凶残的日本人,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太爷爷想留个纪念。
回到家后的爷爷到永顺中学当了老师。也与组织联系上了。抗战那几年爷爷在太爷爷的带领下与民众一起送北方来的学生去茶峒,吉首。安抚难民。护送伤员。运送战略物质。也是在那时认识了奶奶。在一次运送物质中还见到了朱跃贵。他也参加了抗战的民工队。他说:‘那时,他不想当红军,是觉得红军与国军是一家人的两兄弟打架。他不想参与其中。现在是外面人到家里来烧杀抢了。他的为这个家出分力,所以有运送抗战物质征民夫时。他就报名了。’爷爷夸他好样的。
抗战那几年,爷爷一直都觉得太爷爷是他的领导。有一次爷爷问太爷爷说:“爹,您觉得我们共产堂和他们国民党谁为国为民想的多?”
“当然是我们共党了。”太爷爷看了爷爷一眼说:“是你们共产党。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两党合作共同抵抗鬼子。我作为一个还有点影响力的老百姓,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了。”这之后太爷爷一直都没有在提起共产党的事。爷爷也就不在问了。
1945年湘西会战,也就是‘芷江作战。’大爷爷回来了。那时的大爷爷当上团长了。爷爷不屑对他说:“当团长了,看来抗战还是出了力的。”
“你是中共党员?”这是大爷爷对爷爷的问话。
“谁对你说的?”
“不要谁对我说,看你那个样子就是。”
“全民抗战,国共合作。什么是不是的,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谁都有守土之责。”
“在家不和你讲那些大道理,你给我老实点,一家老老小小的,不要让他们当共党家属了。”
“你已为当国民党家属就荣耀?”
“死脑筋,看来你还真是了。”
“那你去举报我。”
“你给我好好的,不要让我难做了。”大爷爷这话的意思,是让爷爷不要被抓了。我想那时的大爷爷是矛盾的。
日本投降后,听说大爷爷当上了旅长。没有回来,派兵来把大奶奶和小小的怀飞堂伯接走了。太奶奶是哭送着出了城,那时太祖爷爷和太祖奶奶已过逝了。
1948年年中,太爷爷接到大爷爷的一封信说要去台湾。这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大运动前,太爷爷和太奶奶走的时候,还一再嘱咐爷爷,不管生死一定要打听到大爷爷的消息。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太爷爷也告诉爷爷说,那颗红星一直都要放到心里。等你贺大叔回来。说完这话,太爷爷也就走了。爷爷也就一直都不知道太爷爷是不是共产党员。不过有时想想太爷爷在根据与贺总要好的那个样子,爷爷觉得太爷爷是组织的人。还是湘鄂川这边中共地下组织的领导。
这事儿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政策了,大姑奶奶才对爷爷说,太爷爷一直都是中共党员,是1924年在武汉加入的。是国家的一个大领导当的介绍人,至于是谁,大姑奶奶也不知道。这样一来,好多发生在太爷爷身上的事也自然就想明白了。
这时,奶奶从书房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说:“这就是那时你们的爷爷不愿一起照的那张像。”我和哥接过来看,戴着一副眼镜穿着长衫斯斯文文的太爷爷端坐在那里,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一点都没像个跑买卖的生意人。不过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慧智犀利。
大爷爷一身戎装很是英武和一身学生服秀气的爷爷站在他身后的两边。
我也知道父亲从香港带回来的也就是这张照片。虽说大爷爷与爷爷政见不合,在情感上,感情还是深的。
这时父亲看了一下钟说:“哟,都三点了。”
这时爷爷把手伸到内衣里,拿出一个东西展开在手心,我看到一颗布的小五角星在爷的手心中。爷爷泪眼的说:“这颗红星照了我一辈子。那时云举哥从军帽上扯下来时。就是这样的鲜亮。不管后来我受了多少委屈和不公的对待,我都想到贺总的那句话。我是个好兵,是他贺龙贺总最好的兵。”爷爷说到这里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父亲说:“爹,都三点多了。洗洗脸,好好的睡一觉。今天星期天,我们不上班也不上学。睡醒差不多也中午了。吃中过饭。我租个车,我们一家去塔卧看看。”
“好。”爷爷说:“至从长征离开后,60年了一直都没回去过。”爷爷收起了五角星站了起来说:“去看看,都去看看。看看当年我们战斗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是我红色记忆的开始。我和付大哥,吕营长,云举哥。都是在那里认识的。”说着慢慢的转身洗衣漱去了。
看着奶奶扶着有点背驼的爷爷的背影,是那么高大挺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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