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董老爺的決定

　　魏夕安和董劍鳴兩匹快馬趕路，壹日半便到了旗門鎮地界。
　　雖然萍水相逢，但旅途中兩人頗談得來，很快就聊得好似知交老友壹般。魏夕安心中有事，對於自己的來歷背景倒沒有交代那麽多，只是草草用闖蕩江湖帶了過去。董劍鳴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幾乎是有問必答。
　　第壹頓午飯過後，魏夕安就把想知道的事情知道全了。
　　他是武當山上代名宿宋賢的弟子，所以年紀雖然不大，但論輩分卻和武當掌門同輩。他是接到了父親董浩然的信才下山返家，順便往北去替師父辦了點事，回來路上遇到了魏夕安。
　　壹談到很久沒有回來過的家和久未謀面的兩個姐姐，這個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少年就壹臉的興奮難耐。連魏夕安都忍不住覺得他可愛了起來。如果不是她心裏有了個贏隋，和董劍鳴的相遇，倒真可以說是個不錯的開始。
　　魏夕安本打算就此和董劍鳴分道揚鑣，自己去尋逐影中的同伴，但董劍鳴怕她壹個人人生地不熟，硬要與她同去，看她見了同伴才能放心離開。她不好拒絕，心裏也覺得這董劍鳴決計不會是摧花盟的人，便由他陪著。
　　哪知道逛遍了旗門鎮的周圍，竟完全沒有見到逐影的印記。不甘心的魏夕安又兜了壹圈，仍然什麽也沒找到，頓時心中壹片茫然，竟不知如何是好。
　　董劍鳴看她神情惶然，策馬近前溫言道：“魏姑娘，妳的同伴如果肯定會來，妳不妨先在我家住下，他們也許有事耽擱了。”
　　魏夕安蹙眉道：“董公子，這……不太妥當吧。”
　　董劍鳴哈哈壹笑，“這有什麽，我家裏雖然不是大富之家，壹間安靜的客房還是拿的出手的。妳我壹見如故，不要說借宿壹陣，就是妳就此在我家住下，我也沒有二話。”
　　魏夕安也不知是他不通事故還是話裏有話，面上有些尷尬，但也感受到了他的誠意，加上自己確實也沒處可去，住在客棧還不如借宿董家，便點了點頭道：“那便打擾了。”
　　“哪裏的話，這麽客氣，太不拿我當朋友了。”
　　董劍鳴笑著壹轉馬頭，輕拍馬臀向鎮內奔去，“走，讓妳見見我家的鏢局。”
　　兩匹馬兒壹路奔到了鏢局邊的董家大宅，董劍鳴張望了壹眼鏢局，發現門口竟然連守門的護院都沒有，不免奇怪的咦了壹聲。
　　下馬進門時，壹個大漢從裏面匆匆走了出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和董劍鳴壹下撞在了壹起。董劍鳴退開兩步，擡頭看去，那大漢神色匆匆形貌有些憔悴，但還是能認出是曾經見過的天猛鏢局大當家許鵬。
　　“娘的！妳沒長眼睛啊！”
　　許鵬並不認得董劍鳴，開口便罵。
　　魏夕安心頭火起，上前便要開口，卻被董劍鳴攔住，“許伯伯，怎麽這麽大火氣啊？”
　　“嗯？”
　　許鵬楞了壹下，皺眉道，“妳是……”
　　“小侄姓董。”
　　“哦……”
　　許鵬指著他哦了半天，嘿嘿壹笑道，“原來是三娃回來了，趕緊進去看妳爹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董劍鳴也不跟他客套，帶著魏夕安便往裏去了，進了大門，便高叫道：“五姨娘，三姨娘，鳴兒回來了。妳們快出來看看，我長高了多少！”
　　沒想到只有壹個以前伺候他的丫鬟高興地迎了出來，接過他的包袱，喜道：“少爺回來了！姨奶奶們……都不在家，您別叫了。老爺在後院書房，您快去看看吧，老爺見您回來，壹準兒高興的很。”
　　“姨娘們去哪兒了？”
　　董劍鳴把魏夕安拉到身前，“對了，這是我朋友，妳去收拾間客房。她在這邊住壹陣子。”
　　那丫鬟啊喲了壹聲，道：“姨奶奶們在哪兒奴婢可不知道……少爺，客房全住上人了，您看這位姑娘住空出的姨奶奶房間可以麽？可以的話我去問過老爺，就去收拾。”
　　董劍鳴不以為意的壹揮手：“妳去收拾便是，我去和我爹說。魏姑娘，我那些姨娘的房間可能脂粉氣重些，妳將就壹下吧。”
　　魏夕安只有道：“哪裏，有容身之處我就很感激了。”
　　那丫鬟曖昧的看了魏夕安壹眼，領著她往側院去了。
　　董劍鳴心裏記掛父親，大步去了書房。
　　推門進去的時候，董浩然正坐在寬大的方桌後面，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壹樣，臉上的胡須看著有些淩亂，顯得整個人都憔悴了幾分。
　　董劍鳴關好屋門，玩心忽起，輕手輕腳走了過去，打算嚇嚇他爹。
　　剛剛走到近前，董浩然雙目突然暴睜，閃電般伸手抓向董劍鳴。董劍鳴身體本能反應，手掌壹切運上太極勁化去了勁道，口中連忙叫道：“爹，是我！”
　　董浩然壹幅驚魂未定的樣子看著董劍鳴，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擦了擦額上的汗，強笑道：“混賬，想嚇妳老子壹跳麽。”
　　他們父子重逢，董浩然看起來心事重重，見到兒子歸來也精神了許多，拉著他問東問西，嘴裏連連道：“好，好，已經是個好孩子了。”
　　董劍鳴興高采烈的向父親講述了自己在武當的壹些經歷，開始董浩然還認真地聽著，面帶微笑不時贊許的點頭，最後就有些心不在焉。董劍鳴看父親心中有事，這才問道：“爹，您看起來氣色不太好，這次匆匆叫我回來，是有事發生了麽？”
　　董浩然臉色黯然，輕輕嘆了口氣，道：“沒什麽大事，只是……只是我接了壹趟大鏢，可能會引來不少江湖人士向咱們家下手，我已經遣散了妳那些姨娘，但還是怕顧此失彼，我聽妳上次捎信回來說武功已有小成，剛才接我那壹掌也有模有樣，這次叫妳回來，看來也不算是錯。”
　　“爹的意思是？”
　　“嗯……這要看妳的武功究竟到了壹個什麽水平，如果夠高，這次走鏢，妳就和我壹道出發，如果還不成氣候，妳就帶著妳的兩個姐姐和妳娘，往延州住下，等我消息。”
　　董劍鳴先是眉頭壹皺，然後微微壹笑，往後退了兩步，笑道：“爹妳看好。”
　　話音落處，董劍鳴左手壹拍，手掌沿著劍鞘向外壹劃，就聽嗆啷壹聲，長劍直飛出鞘，撞在桌邊。幾張白紙被震的落到桌邊，飄向地面。他右手壹抄，長劍已經落在手裏，沈腕壹劃，劍刃壹陣蜂翅般微顫，那下墜的白紙竟被吸住壹樣帶到了空中。
　　緊跟著他長劍壹圈，在這狹小的房間內施展起來，那幾張白紙在空中被切成無數碎片，仿佛被無形的手捏著壹樣飛散在他身邊，隨著他的劍招逐漸飛舞成壹個大球。青鋒劍揮的並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但那些紙片沒有壹片飛出那個球形，而近在咫尺的桌子上，也再沒有其他紙張被帶動壹絲半毫。
　　那白色球形在旋轉中逐漸變小，漸漸已經可以見到隱藏在球中的長劍寒光逐漸顯露出來。那球縮到壹臂方圓的時候，董劍鳴長劍斜斜壹挑松開劍柄，雙手虛抱掌心相對雙臂壹振柔中帶剛的打了起來，內勁在劍柄上壹帶，長劍刷得穿過“紙球”飛了上去。
　　他雙手忽拳忽掌，很快把那“紙球”縮成了小小壹團，而沒有半點沾到那球。
　　長劍飛起力衰，掉轉墜下，他哈哈壹笑，右掌抓住那團紙片握在掌心，身子壹側，長劍落回鞘中。
　　董浩然面上這才露出了壹絲真心的微笑，這壹套功夫下來，至少說明了董劍鳴的太極勁已經有了七八分火候，雖然比不上武當山上那些老妖怪，但在年輕壹輩裏，已經可以算是出類拔萃了。
　　董浩然本來是不信因果報應的，當初只是不願逆著懷孕中的妻子心意，才壹連串得做了許多好事，沒想到在豐州放糧救濟流難災民的時候，有壹面之緣的那帶著三個弟弟的美貌女子，後來不知如何成了武當元老宋賢的填房，後來回拜鏢局的時候，董劍鳴就自然而然成了武當輩分與年齡差距最大的壹個弟子。
　　所以現在的他偶爾也會想，如果沒有彭欣慈當年的善心善行和日以繼夜的祈福積德，自己是不早已經墜入地獄最底永不超生了。
　　“爹，怎麽不說話了？我的功夫怎麽樣？夠保護姐姐們了還是夠陪您壹起走鏢了？”
　　董劍鳴把紙團隨手丟到桌邊木桶中，走到董浩然身邊，笑著等他評價。
　　董浩然起身拍著他的肩膀，欣慰地笑道：“夠夠夠，太夠了，名師出高徒，名師出高徒啊。”
　　“對了，我姐她們呢？二姐出去玩不知道我回來，大姐總該在家吧？我看看她和姐夫胖了還是瘦了。”
　　董劍鳴看父親心情好了不少，開口問到兩個姐姐的事情。
　　董浩然神色壹黯，沈聲道：“妳姐夫已經不在了。妳兩個姐姐現在往延州去祭祖，去去今年的晦氣。”
　　“什……什麽？我年前回來他們成親時候姐夫還好好的啊？怎麽就……是得了什麽病麽？我就說那文弱書生還要死讀書遲早身子骨要不行，妳非讓姐姐就這麽嫁了……”
　　“劍鳴！”
　　董浩然提高聲音打斷他道，“妳姐夫是被謀取咱們鏢的人害死的。他們已經在這鎮上了，不知道下壹個要對付誰。”
　　“鏢？”
　　董劍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什麽鏢？怎麽回事？我姐夫手無縛雞之力，怎麽會和走鏢扯上關系？”
　　董浩然嘆了口氣，拉他壹起坐下，簡單的把幽冥九歌的事情說了壹遍，當然對於他自己的身份和尋仇的事情還有謀取幽冥九歌的私心他都沒有明說。
　　董劍鳴聽完，皺眉不解道：“爹，按道理，這種棘手的鏢，咱們不該接的啊？別說是四大鏢局聯保，就是武當少林加上清風煙雨樓如意樓四家聯合作保，也攔不住亡命之徒過來搏命啊！按妳所說，那王盛威不明不白丟了腦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麽。銀子固然誘人，可也不能不要性命啊。”
　　“我自然有非接不可的理由。這個妳就不要多問了。”
　　董浩然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沈聲道，“劍鳴，出發之前，妳多留點心，不要讓人傷到妳的姐姐和娘親。”
　　董劍鳴點了點頭，道：“那爹您呢？”
　　董浩然長長出了壹口氣，淡淡道：“劍鳴，我今天說的話妳壹定要記在心裏，妳爹我壹輩子辦過不少錯事，唯壹對的就是娶了妳娘，所以不管有什麽事發生在我身上，沒有妳娘的允許，妳不許做任何報仇的舉動，妳明白麽？”
　　董劍鳴不解的站起來，問道：“我不明白，爹您這是什麽意思？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董浩然不願多談壹樣揮了揮手，“其中緣由妳將來自然會知道，我若沒事，我自然會告訴妳，我若出事，妳娘也不會瞞妳。但現在，妳不該知道。”
　　董劍鳴初回家中就滿心疑惑，知道自己父親說了不說就決計不會說，也就不再追問，點頭道：“我知道了……對了，我這次來帶了朋友，暫時借住在咱們家，和爹您說壹聲。”
　　“哦？是什麽人？”
　　“嗯……她叫魏夕安，是來找朋友和姐姐的。住幾天就走。”
　　董浩然臉上浮現壹絲笑意，“是年輕姑娘麽？”
　　董劍鳴臉上有些發紅，咳嗽了兩聲道：“是……爹，不是妳想的那個意思。”
　　董浩然笑了起來，“妳年紀也不小了，有這個意思，我反而高興。”
　　董劍鳴撇了撇嘴，笑道：“大丈夫四海為家，哪能這麽早被老婆孩子綁住，爹妳還是不要害我的好。真要抱孫子，妳給二姐招個女婿就是。”
　　說完他打開門，笑著走了出去，迎面壹個鏢師匆匆沖了進來，看了董劍鳴壹眼，遲疑道：“三……三少爺？”
　　董劍鳴哈哈壹笑，拍著他的肩膀道：“怎麽？黎叔，不認識我了？找我爹有事？”
　　“三少爺！妳長高了！也壯了啊……喲，我有事跟鏢頭說，先失禮了。”
　　“哪兒的話，快請進去吧。爹就在裏面。”
　　董劍鳴慢慢走到院中，家裏的氣味永遠那麽令他愉快舒暢。不過只有闖蕩江湖的熱血偶爾冷卻的時候，他才會懷念這股味道。
　　男兒誌在四方，是他從小就壹直銘記著的。
　　門又開了，那個鏢師走了出來，笑著對他道：“三少爺，走，跟我去接大小姐他們。”
　　“哦？姐姐他們回來了？不是還早麽？”
　　董清清他們確實回來了，第壹輛馬車此刻已經停到了門口，董詩詩和聶陽兩人那輛車行的有些慢，還在後面。董清清下車後，見到董劍鳴先是壹楞，然後立刻跑過去壹把抱住了他，激動的道：“劍鳴，妳回來了啊！”
　　“姐，瞧妳，這麽多人呢。”
　　董劍鳴有些不太適應，他已經比董清清高出壹頭多，姐姐這麽撲在懷裏，鼻子裏盡是女子身上的幽香，懷裏也溫軟無比壹時竟讓他有些恍惚，連忙推著她的雙肩拉開了距離。
　　“爹爹呢？”
　　董清清擦了擦眼角，身邊雲盼情下車挽住了她，她才醒覺壹樣問道。
　　董劍鳴道：“在書房。正在等妳。”
　　看到董清清身邊嬌美可愛的雲盼情，心頭微微壹蕩，問道，“姐，這位是？”
　　雲盼情對他甜甜的壹笑，“我叫雲盼情，是董姐姐的朋友。”
　　說完便拉著董清清往裏直奔書房，也不管董劍鳴在身後冷冷的看著她的身影。
　　“黎叔，”
　　他拍了拍正忙著卸東西的鏢師，故作不經意地問，“那個姓雲的小姑娘，是什麽人？”
　　那鏢師回頭看了看裏面，仿佛要確定雲盼情聽不到壹樣才小聲道：“少爺，妳可千萬別看上那個姑娘啊，妳知道那個在江湖上挺有名氣的采花大盜子夜蝶麽？”
　　董劍鳴想了想，似乎是有這麽個人，便點了點頭。
　　“我聽說，他就是被那雲姑娘壹劍殺了，都還不了手，屍體還被大卸八塊，真是看不出來呢……”
　　董劍鳴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黎叔，以後少聽那些道聽途說的事情了。那麽可愛的小姑娘，讓她去殺雞估計還要嚇的哆嗦呢。別亂想了，不是誰配壹把劍就是女俠的。”
　　他還沒有笑完，就感覺到壹道淩厲的視線正盯著自己，讓他寒毛倒豎。
　　看向對面，壹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正看著自己，臉上有些絡腮胡子，但看起來還算英俊，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卻十分嚴肅。
　　看到董劍鳴註意到自己，那男子開口道：“他說的的確不對，因為子夜蝶是我殺的。”
　　那鏢師哎喲壹聲，小聲介紹道：“這是鷹捕頭鷹橫天，老爺都很怕他的樣子。”
　　董劍鳴不以為意，笑著走過去壹拱手道：“那看來我倒也沒有說錯。在下董劍鳴，見過鷹大人。”
　　鷹橫天微微壹笑，淡淡道：“妳也錯了，那個小姑娘，要殺妳的時候，恐怕不會比殺雞更難。”
　　看董劍鳴眼裏帶上壹抹怒色，他繼續道：“這裏能讓她殺起來比殺雞難的人，本就不多。”
　　“看來閣下的功夫不怎麽樣啊？”
　　明顯挑釁意味的話，往往也出自這種初入江湖的少年之口。董劍鳴根本不信雲盼情能有多高的功夫，他師從武當名宿，自視本就甚高，連帶的也對鷹橫天小瞧了起來，只覺得果然不過是朝廷鷹爪，沒什麽真材實料。
　　鷹橫天只是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我本就只是個捕頭，不是什麽武林高手。”
　　說罷轉身去了，竟然不再瞧他壹眼。
　　董劍鳴勾起唇角，存心想戲弄他壹下，拔劍刺向鷹橫天背心，打算在他背後衣服上畫個龜型。太極勁運在劍上，刺出無聲無息，眼看便到鷹橫天背後。
　　看他毫無反應，董劍鳴正自心喜，突然劍前壹空，也沒見鷹橫天用了什麽輕功身法，只見到他依然不緊不慢的邁了壹步，人卻遠了不只壹步，已經到了前面巷子轉角。
　　鷹橫天回頭看了董劍鳴壹眼，微微搖頭笑了笑，便進了巷子。
　　董劍鳴還在怔怔發楞，那個鏢師已經把行李搬完，引著馬車向鏢局去了，對他叫道：“三少爺，妳往北街迎迎，二小姐應該馬上到了。”
　　他和董詩詩本就親近得很，甩了甩頭應了壹聲，收劍回鞘往北街去了。
　　董詩詩那天壹身狼狽的回去之後，拉著姐姐進屋把經歷遭遇說了個遍，然後滿腹委屈的大哭了壹場。壹向循規蹈矩的董清清從那之後看小楊子的眼神就壹直非常奇怪，讓董詩詩莫名的心慌，生怕她就這麽按規矩把自己嫁給了小楊子。
　　知道了聶榮春和穆陽都已經死掉，韋日輝也重傷著不知道被好好的送回了鏢局沒有，董清清壹提回程的事，董詩詩也不再有半點想繼續出遊的意思，也不敢再提找回齊鏢頭的事情，乖乖的收拾好東西壹道踏上歸途。
　　只是比起出來的時候，董詩詩明顯感覺幾人之間的氣氛莫名的變得詭異了起來。董清清和雲盼情寸步不離，好像那才是親妹妹壹般，綠兒除了照顧她之外的時間，也都膩在雲盼情那邊，小楊子和小石頭兩個人神神秘秘交頭接耳，壹見她過去就壹個笑嘻嘻的壹個沈默不語同時住了口。
　　小石頭不知道要去辦什麽事，沒有跟著壹起回來，董清清的堅持下，馬車留下了兩輛，其余的就地賣了。董清清、雲盼情和她坐著第壹輛，綠兒和小楊子坐在第二輛上，就這麽慢慢趕了回來。
　　最後壹天，她實在悶得要死，姐姐和雲盼情兩人都不怎麽多話，看起來也都沒有聊天的心情，原本她是不怎麽好意思和小楊子在壹輛馬車裏的，畢竟自己被他看了個精光還抱著睡了壹晚，但權衡了半天，還是不想讓自己悶死，硬是換到了小楊子的車上，和綠兒去說私房話了。
　　進了旗門地界後，董詩詩覺得應該平安無事了，就叫小楊子放慢了速度，自己坐在他身邊，有壹搭沒壹搭的聊了起來。
　　聶陽本還慶幸有了這件事之後，董詩詩應該不怎麽再接近自己了，哪知道她就是自己看她的時候臉紅了壹下，便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
　　有了那壹天留下的印象，聶陽再看著這個傻呵呵的丫頭，總會不自覺地想到那天她壹絲不掛蜷縮在自己懷裏的情景。他倒不是沒有過女人，他那師父開明的很，他十五歲上就被帶去了壹個地方學會了如何享受女人。所以他只好把自己的焦躁歸結成禁欲太久的緣故，畢竟他確實有兩三個月因為報仇的事情沒有和女人親近過了。
　　不過目前可選擇的範圍裏，他寧願把目標放在董清清或者柳婷身上。前者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泄，後者他可以親上加親。
　　只可惜，湊在身邊的，總是這個董詩詩。
　　幹脆……讓慕容極把這丫頭勾引走好了。
　　閑扯了些風景天氣什麽的，眼看就要進鎮了，董詩詩臉紅了紅，認真地湊近聶陽身邊，小聲地問道：“小楊子，妳……還記得答應過我的話吧？”
　　“哦？什麽？”
　　董詩詩擰了他胳臂壹下，“就是……就是那件事啊，妳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除了我姐姐，我、我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聶陽皺了皺眉，笑道：“那是自然，我絕對半個字也不會說，二小姐覺得能告訴誰，妳就自己去告訴。”
　　“呸，誰也不能告訴。”
　　“不過……”
　　聶陽突然興起了逗她的念頭，“妳不怕妳姐姐告訴別人麽？”
　　董詩詩撇了撇嘴，馬車有些顛簸，她順勢靠在了聶陽臂上，雙手壹抱道：“才不會，我姐姐知道這事關系重大，才不會隨便說……”
　　說到這兒，她突然想到什麽壹樣大睜了雙眼，壹拍小手，“唉呀，糟糕了！”
　　“怎麽了？”
　　聶陽隨口問道。
　　“我……我姐姐萬壹告訴我爹……妳怎麽辦？我爹壹定會殺了妳的！”
　　要不是怕綠兒聽到，恐怕她會直接喊出來。
　　聶陽心底暗暗發笑，嘴上還是道：“要真是那樣，我也只有壹死來扞衛小姐清白了。”
　　董詩詩到很認真地托著腮皺眉道：“胡說八道，別說我沒失身了，就是我被那群人糟蹋了，也不能拿妳的命來保密。誰的命都不行！”
　　“好好好，那我快馬加鞭，妳趕緊得告訴大小姐，別讓她走了嘴，害死我這個小鏢師。”
　　聶陽壹邊笑著，壹邊催快了馬車。
　　“沒正經的，人家在擔心妳的命哎！”
　　董詩詩狠狠搡了聶陽壹下，“我可不想再看見死人了……”
　　聶陽這才註意到，董詩詩並不是真的若無其事，她的眼裏還是有深深的恐懼，只不過，壹直隱藏得很好罷了。
　　進了鎮子，董詩詩突然驚叫壹聲，叫道：“停車，快。”
　　馬車還沒停穩，董詩詩就跳了下去，壹溜小跑跑到了對面走過來的董劍鳴身前，二話不說壹拳捶上了他的胸，大叫道：“死小孩！妳回來了啊！”
　　聶陽沒興趣看他們姐弟話親情，說了壹聲便駕著馬車往鏢局去了。下車卸了行李，綠兒拿著她和董詩詩的行李回了屋子，還是壹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
　　聶陽左右打量了壹下，引著馬車進了鏢局。
　　果然，回到了五人的大屋，慕容極正坐在桌邊，悠然的喝著茶水。
　　“這幾天有什麽事發生麽？”
　　慕容極放下茶杯，道：“沒有，小毛賊屬於摧花盟的都被召走，零零碎碎的都被鷹橫天收拾了。沒什麽事端，鷹橫天的目的倒是有了些頭緒。”
　　“哦？”
　　“妳還記得前年在澤州境內丟了的中北六州稅銀麽？”
　　“記得，害得北嚴侯險些掉了腦袋。不是後來案子破了麽，還殺了幾百號人。”
　　聶陽對這種事情不太關心，只是這案子確實十分有名，加上當時他追查邢碎影的時候查到過那邊，倒也清楚來龍去脈。
　　“這幾天打探下來，鷹橫天應該是為了此事而來。這案子應該根本未破，那些人，不過是保住北嚴侯的替死鬼。”
　　聶陽皺起了眉，輕輕摸著下巴，“真要說起劫官銀，根基穩定的幫派壹般是不會做的，小打小鬧的組織也做不起這種驚天大案。那看來……這鷹爪子應該是為了摧花盟而來了。”
　　慕容極微微點頭道：“他可能不知道摧花盟的具體情況，只是順著線索摸了過來。所以應該對妳沒有太大影響。”
　　聶陽淡淡壹笑道：“我不在乎，不管發生什麽，只要不影響邢碎影出現，我就都不在乎。”
　　慕容極看到他面上的隱隱煞氣，心念壹動，道：“妳有邢碎影的消息了？”
　　聶陽輕輕嘆了口氣，“我……見到他了。我壹直懷疑他就是摧花盟的那個盟主，但這次發現有些不對。”
　　聶陽仔細的把自己的經歷講述給了慕容極，就像他對面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有絕對的信任壹樣。
　　慕容極的眉頭越鎖越緊，最後才吐出壹口氣，道：“我還納悶妳們為什麽提前回來了……聶陽，妳不該答應他。不管他說什麽，妳都不該答應的。他的武功真有妳說得那麽高的話，我絕不是他的對手，妳知道我武功本就不如妳。”
　　聶陽道：“我知道妳武功不如我，但我也知道妳不會讓邢碎影拿去幽冥九歌。我相信妳。而且，我對他也沒打算遵守諾言。我言而有信的對象裏，沒有邢碎影這個名字。”
　　慕容極苦笑道：“我寧願妳不相信我。聶陽，妳應該知道，主人是不能大張旗鼓動用我們的勢力來幫妳的。仍然有人盯著我們，壹直都從未放松。”
　　“我知道，此間事情壹了，我自然會接替我師父，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慕容極面上露出了微笑，“只希望，那壹天莫要太遠。”
　　“我知道妳家裏還有人在等妳。相信我，不會太久的。”
　　“他和妳打這個賭的原因，妳有頭緒麽？”
　　慕容極起身挺了挺腰，似乎不習慣壹直坐著。
　　聶陽沈吟道：“我不知道，當時我本打算拼個魚死網破的，他為什麽不出手，而打了這麽個賭約，我壹點頭緒都沒有。我只能判斷，他當時不想殺我，他壹定有什麽陰謀，是和我有關的。”
　　慕容極長出了壹口氣，慢慢踱了出去，“妳好好休息吧，既然妳和他終要妳死我活的爭鬥壹番，早些開始，也未嘗不是壹件好事。”
　　“他可休息不成呢。”
　　門外突然傳來了雲盼情甜中帶脆的清澈嗓音。
　　慕容極打開門，神色毫無變化的問道：“雲姑娘有何見教麽？”
　　雲盼情側頭透過他的腋下看向那邊的聶陽，笑瞇瞇地說道：“聶公子，我想和妳聊聊。”
　　聶陽戒備的走出門外，但臉上帶著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笑容，輕松道“雲姑娘，妳又有什麽想說的？”
　　柳婷臨走前告訴了他雲盼情知道得很多，而且明顯在保護董家的人，他自然不得不防。
　　“還是尋個只有咱們倆人的地方的好壹些吧？”
　　雲盼情笑得比他更無害，彎彎的眼睛看起來十分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
　　慕容極看了聶陽壹眼，不確定自己是否需要陪同，畢竟雲盼情的武功高深莫測，清風煙雨樓和狼魂也不能算是沒有恩怨。
　　聶陽給了他壹個眼神讓他放心，對雲盼情道：“好，雲姑娘帶路吧。”
　　兩人也沒走多遠，壹路到了董家舊莊附近。聶陽狐疑的看了壹眼遠遠的祠堂，彭欣慈就在那邊，而慕容極帶來的人正嚴密的看護著那個看似可有可無實則舉足輕重的女人。
　　“我不習慣公子來公子去的，就叫妳聶陽吧。”
　　雲盼情站定回頭，明亮的眼睛直直看著他。
　　聶陽點了點頭，謹慎道：“雲姑娘有何見教？”
　　“我也學不來他們說話繞來繞去的，我就直接問了，”
　　雲盼情雙手壹撐，坐在了半人多高的柵欄上，壹雙小腳丫子前後晃著，“妳是不是非殺夏浩不可？”
　　聶陽想了想，道：“不壹定。”
　　“董家人呢？”
　　“沒有必要，不會。”
　　“如果對妳有利，妳會保護董家人麽？”
　　雲盼情笑瞇瞇的看著他。
　　聶陽皺起眉頭，道：“雲姑娘，妳應該和董家沒有瓜葛才對……”
　　雲盼情嘿嘿壹笑，從袖袋裏掏出壹顆幹果，喀吧嗑開，果殼兒壹吐，回頭看了壹眼遠遠的那個祠堂，道：“人都說善惡有報，不知道妳信不信。”
　　聶陽瞇起眼睛，道：“信。”
　　“不管壹個人做好事是為了什麽，他做的好事，是不是就該是好事。”
　　聶陽遲疑了壹陣，道：“是。”
　　雲盼情收起笑容，正色道：“那麽，我與董家，便有瓜葛。”
　　聶陽深吸了壹口氣，雙手漸漸放松，真氣開始在四肢遊走，“那麽，姑娘是打算阻止我報仇了？”
　　雲盼情雙手伸出左右搖晃著，頭也壹起搖著道：“沒沒沒，妳可別誤會……我只是想和妳做個交易而已。”
　　聶陽冷冷看著她，問道：“什麽交易？”
　　雲盼情微笑著跳下來站在他面前，然後發現自己只能平視聶陽的胸口，不服氣的踮起了腳尖，道：“無關我們清風煙雨樓，也無關妳背著的狼魂名聲，自然也和慕容極背後的如意樓無關，純粹是我和妳的交易，妳允還是不允？”
　　聶陽重復了壹遍：“什麽交易？”
　　雲盼情雙目微寒，渾身驟然散發出壹陣殺氣，左手壹揚，壹道銀光壹閃，遠處壹棵樹上發出壹聲慘叫，壹個瘦小的漢子雙手捂著喉嚨摔了下來，她輕輕哼了壹聲，笑道：“其實也挺簡單，我幫妳，妳幫我。”
　　聶陽瞇起眼睛，道：“那要看怎麽幫了。”
　　“妳要我怎麽幫妳都可以，我功夫也算不錯，殺個人救個人保護個人什麽的都不難。我也挺有力氣的，挑個水洗個衣服做個飯……嗯，做飯不太行，我老是纏著師姐做菜，自己都沒學會。妳看我是不是很能幹？而且我長得也不醜，妳和摧花盟作對，我去來個美人計什麽的也不算不可能吧？”
　　看著這麽壹個雖然美麗但是還帶著稚氣的丫頭滔滔不絕說出這麽壹段話，聶陽竟然壹點也不覺得奇怪，“哪……作為交換呢？”
　　雲盼情笑咪咪指著那邊的祠堂道：“董夫人、大小董姐姐和那個今天才回來的董呆子，這四個人，妳不許傷他們性命，緊急的時候，出手救上壹救，不要袖手旁觀，就可以了。”
　　聶陽遲疑了下，問道：“妳應該知道，我的仇人是夏浩。”
　　雲盼情點頭道：“我知道。”
　　“那這個交易對我來說可以說是有百利而無壹害，妳有什麽好處？”
　　聶陽逼視著雲盼情的雙眼，問道。
　　雲盼情微微壹笑，低頭吃了壹顆幹果，想必是吃了顆苦的，皺著小臉呸呸吐了兩口，才擡頭道：“妳應該猜得出，我受了人的恩惠，來報恩的。”
　　“彭欣慈麽？”
　　雲盼情不置可否，而是舉起壹只白白嫩嫩的手掌，笑道：“那些和妳無關，妳只說，妳允還是不允。”
　　若是來這裏之前的聶陽，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邢碎影他本就要自己動手，答應了莫名其妙的條件，反而束手束腳無法恣意行動。保護彭欣慈到不難，但要保護好兩個壹點武功都沒有的仇人之女，對聶陽來說確實不是能輕易答應的事情。
　　再加上江湖血仇，壹向是斬草除根，董劍鳴若是活著，沒有不給他爹報仇的道理。
　　答應了這個，多了壹個幫手不假，心裏卻也多了四個包袱。
　　但他思慮再三，心裏莫名浮現了董詩詩帶著些許傻氣的嬌美笑容，伸出手，在那小手上輕輕壹拍，道：“好，成交。”
　　雲盼情樂呵呵的蹦了壹下，笑咪咪的拉著聶陽的手和自己的小手比著道：“真不公平，妳的手怎麽那麽大，握劍壹定比我穩些。”
　　有些發涼但滑膩軟嫩的肌膚讓聶陽也沒去掙開，而是開口道：“雲姑娘，還有別的事情麽？”
　　“咱們也算是盟友了哎，幹嗎那麽見外，叫我盼情不好麽？”
　　雲盼情仰起小臉，看得聶陽別開了頭，“好吧，呃……妳還有什麽事麽？”
　　“沒了……不過還有人有話想跟妳說。只是現在多半還不能過去，還要再等等。”
　　聶陽心中疑惑，但也不願再問，索性轉身走到那邊那具屍體邊，檢查起來。
　　那精瘦漢子被雲盼情的相思柳葉鏢壹鏢穿喉，帶著滿臉不可思議見了閻王。
　　摸索了壹下，沒有找到什麽有意義的東西，只有壹些迷香火折之類不入流小賊都會帶著的平常東西。
　　看來不過是個單打獨鬥的蟊賊或是那裏派來的探子，是不是摧花盟的人也無從得知了。
　　雲盼情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拔出柳葉鏢擦了擦收了起來，仔細的壹寸寸打量著屍體。
　　“能看出什麽麽？”
　　聶陽看她看的無比認真，便問了壹句。
　　雲盼情搖搖頭，笑道：“就這麽壹個死人，能看出什麽，我不過無聊而已。”
　　聶陽環顧了壹下四周，這裏是偏僻荒巷，就連遠遠的街口也沒什麽人經過，便道：“雲姑娘，若是沒事，介不介意切磋兩招？我久仰清風煙雨樓的清風十三式大名已久，可惜壹直無緣得見。”
　　雲盼情哦了壹聲，笑瞇瞇的站起來，道：“我不和妳打架。妳要想看，我給妳演壹遍便是，也不費什麽功夫。不過我不喜歡雲姑娘這個稱呼，妳叫我聲雲妹妹也好阿。”
　　聶陽沒想到雲盼情如此爽快，反正只是想看看她武功的程度，自然點了點頭道：“好，那就辛苦雲妹妹了。”
　　雲盼情刷的壹聲拔出了腰間古劍，壹泓寒光映出，森氣逼人，她抿嘴笑道：“不辛苦，比起師伯不練夠次數不給飯吃的時候，輕松多了。”
　　了字出口，手中清風劍已經揮了出去。
　　聶陽抱著手臂看著，這套劍法舞起來談不上有多玄妙神奇，每壹招都看起來十分平淡隨意，雖然使的不快，但十三招卻也轉眼過去。他看雲盼情收劍站好，不由得問了句：“完了麽？”
　　雲盼情點點頭，笑道：“完了。妳要想再看，可就不能免費了。”
　　“那要多少錢？”
　　聶陽打心底笑了起來。
　　“壹天份的小吃！東西我選。”
　　雲盼情笑道，也不等聶陽同意，就又舞了起來。
　　這壹遍比起剛才劍招沒有太大變化，依然是行雲流水平平常常的演了壹次。
　　但這次，聶陽驚訝得睜圓了眼睛，他突然發現，這樣的劍法，如果攻向自己，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擊，如果說要和雲盼情較量，看穿這套劍法的破綻之前，自己竟然只有靠身法躲避，或者壹開始就搶攻到對方無法出手。
　　就像是壹陣清風，在吹到臉上之前，都不會直接感覺到它的存在。而所能感覺到的部分，也僅僅是清風的壹部分而已。很小很小的壹部分。
　　“這次看出什麽來了麽？”
　　聶陽看著雲盼情的笑臉，因為練劍血脈流動，白裏透紅的臉頰紅撲撲的很是可愛，就是這麽壹個可愛的女孩子，卻用著說是天下第壹也不為過的犀利劍法。
　　“怎麽？被嚇到了？”
　　雲盼情得意的笑了起來，就像是偷到了糖吃的孩子。
　　“果然是好劍法。”
　　聶陽也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在這個女孩兒面前，實在是沈重不起來。
　　“沒誠意，”
　　雲盼情俏皮的撩了撩腦後的長發，“妳怎麽也該說我武功高強才對。”
　　聶陽笑了笑，正要開口，雲盼情目光閃動，叫道：“姐姐，妳來了。”
　　聶陽回頭看去，遠遠走過來的，是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董清清，眼角還有淚痕，也不知從哪裏過來。
　　董清清走到雲盼情身邊，湊近小聲說了什麽，雲盼情也罕見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問了句：“真的麽？”
　　董清清帶著古怪的眼神看了聶陽壹眼，然後搖了搖頭，向著祠堂走了過去。
　　雲盼情大聲道：“董姐姐，妳……還是先別告訴她了。”
　　董清清點頭答道：“我知道的。等有了結果，我再告訴娘。”
　　聶陽聽得壹頭霧水，但知道應該是和自己有關。
　　“好了，現在咱們可以去見那個要找妳的人了。”
　　雲盼情看著他的眼神也有幾分古怪，是很奇怪的表情。
　　“誰？”
　　雖然猜到了八九分，他還是問道。
　　“董浩然。”
　　書房門口，董詩詩竟然站在那邊，壹臉疑惑不解，見到聶陽過來，立刻過來問道：“妳來做什麽？”
　　“總鏢頭找我，說是有事。”
　　董詩詩嘟著嘴巴悶聲道：“真奇怪，叫人家來又不讓人家進去，反倒找妳過來，爹這是要做什麽。”
　　聶陽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去看看，有什麽的出來通知二小姐。”
　　董詩詩有些敵意的看了雲盼情壹眼，道：“哦，我先回房休息了，妳出來去叫我壹聲。我可不在這院子裏傻站著。”
　　聶陽無心和她多言，匆匆走了進去。
　　關上房門，他緩緩轉過身，緊緊盯著那張巨大的桌子後面，那個本來叫做夏浩的，他的仇人。
　　這個中年男人現在看起來仿佛老了十歲，他楞楞的看著面前的桌子，桌上放著壹大壇酒，像是剛從土裏挖出來壹樣沾著新泥。
　　沈默在兩人之間持續了片刻，董浩然先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沈而蒼老，“妳……就是聶家的後人？”
　　聶陽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那些殺妳的年輕人，是我派去的。”
　　他平靜地說著，整個人顯得放松，斜斜的靠在椅背上。
　　“我知道。”
　　“現在我知道，我殺不了妳，即使沒有摧花盟，我也殺不了妳。妳不是妳父親，妳是影狼。”
　　董浩然的臉上浮現了壹絲苦笑，“所以，現在妳已經可以過來，殺了我。”
　　聶陽緩緩走到桌前，看著他：“妳想死？”
　　董浩然擡眼望著他，“我不想死，但我知道，我只有死，妳才會真心誠意的幫雲盼情保護我的家人。只要欣慈能好好活著，我這條命，給妳又何妨。”
　　他突然扯開了自己的衣襟，毛茸茸的胸膛上面還能看見傷疤的印記，這是男人的胸膛。
　　聶陽慢慢的，慢慢的拔出了劍，遞到他胸前，“我知道，妳還有話要說。”
　　“妳殺了我，清清和雲盼情會把我想說的話告訴妳，這仇恨在妳心中的時候，我沒話好說。當年我做下無數壞事，能活到現在，本就是托了欣慈的福。動手吧。”
　　董浩然堅決地閉上了眼睛，挺起了胸膛。
　　但他沒有等到冰冷的劍鋒刺穿自己身體的那壹刻，而是聽見了長劍回鞘的聲音。
　　“怎麽？妳也打算象妳娘壹樣因為壹時的惻隱之心換來最後受辱喪命的結果麽？”
　　董浩然睜開眼睛，近乎挑釁的大聲道。
　　聶陽冷冷的看著他，道：“這趟鏢我需要妳運出去。妳死了，剩下兩個也會沒了膽子。”
　　董浩然哼了壹聲道：“這不用妳操心，這鏢局是留給我家人的家業，我不會砸了它的招牌，我兒子自然會接下這個擔子，妳也會幫忙的，不是麽？”
　　“劉嗇呢，他在哪兒？”
　　聶陽握著劍柄，卻並沒有拔出來。
　　董浩然苦笑道：“妳不必找他，他本就已經生不如死……”
　　他的聲音帶著壹股恨意，“當年邢碎影傳給我們幽冥九轉功，我們本還感激涕零，壹心壹意給他賣命，哪知道……那知道最後才知道那不過是半吊子的害人教法，如果沒有及時采補，反噬之力就足夠把我們折磨得生不如死！這些年來，我身子還算精壯，也已經變得虛弱很多，劉老四更是已經被淘虛的骨瘦如柴，空有壹身武功，看起來和死人也沒什麽區別！妳不是要找邢碎影報仇麽？找到他，請記得替我們兄弟砍上兩刀，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謝妳的。”
　　聶陽淡淡道：“那和我無關。我若是現在不想殺妳呢？”
　　董浩然面色慘然道：“妳若不想殺我，我也無話可說。只是我本想死後求妳的事情，便無法說出口了。”
　　“哦？”
　　“我不死，妳是不會答應這件事的。”
　　聶陽冷冷道：“如果是愚蠢的要求，妳死不死，我都不會答應。”
　　董浩然有些沮喪的彎了腰背，看著桌面道：“妳為什麽不殺我……為什麽……”
　　聶陽看著他，心裏沒有絲毫同情，反而有了壹股復仇的快意，既然他答應了雲盼情不對董家其余人下手，那麽留著董浩然的命，時刻讓他活在自己復仇的陰影中，直到最後壹切結束再來取走，明顯更加合適。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在殺了董浩然後坦然地去保護董家的那些親人。
　　尤其是董詩詩。
　　“這次走鏢結束之前，我都不會殺妳。如果妳能幫我抓到邢碎影，我說不定還會很感激妳。”
　　聶陽淡淡道，他知道這人曾經跟隨邢碎影左右，至少在捉摸邢碎影的壹些行事方式上有些許幫助。
　　董浩然低頭沈思著，緩緩道：“我可以盡全力幫妳，只要妳答應我說的事，妳隨便說什麽，我都去做。”
　　聶陽奇怪的哦了壹聲，道：“那要看那件事我願不願意去做了。我若不願意，妳就是能直接把邢碎影綁到我面前，我也不會點頭。”
　　董浩然苦澀的笑著，突然站了起來，拿過了酒壇子，壹掌拍開了泥封，壹股酒香頓時彌漫在屋中，“怎麽樣，有興趣喝酒麽？”
　　聶陽看他倒了兩碗琥珀色的酒漿，伸手接過壹碗，在鼻端嗅了嗅，輕輕抿了壹口，用舌尖滾了個來回，只是單純的醇香佳釀，入口柔綿澄香，並沒有下毒的跡象，飲了壹大口道：“我不善飲酒，但今日陪妳壹碗。好酒。”
　　董浩然微笑起來，仰頭喝下壹碗，又倒了壹碗端到唇邊，道：“當然是好酒，雖然釀得還不夠火候，但已經足夠入口。”
　　聶陽放下空碗，等他接著說下去。
　　“年前那壇，才是真正的好酒，雖然時間稍久，但稱得上是回味無窮。”
　　董浩然兩碗酒下肚，黑黑的臉龐有些發紅，“我本以為這壇也會釀的久些，但現在，不喝了它，怕是說不過去了。”
　　聶陽不知他的意思，但這酒確實很是不錯，便又倒了壹碗，慢慢喝著。
　　“聶陽！”
　　董浩然突然大聲道，“這次詩詩出事，妳在她身邊壹直陪著，是不是真的！”
　　聶陽楞了壹下，點了點頭。
　　董浩然瞇起雙目，沈聲道：“妳沒有對她怎麽樣？”
　　聶陽不屑地搖了搖頭，“妳以為我是什麽人，妳這樣的淫賊麽。”
　　董浩然淒然壹笑道：“我知道，我那大女兒已經被汙了身子，不過她已經是個寡婦，我也不管那麽多，我這小女兒，卻還是沒人碰過的黃花閨女。”
　　聶陽皺眉看著他，心裏漸漸察覺了什麽。
　　“這次走鏢，我多半無法活著回來，我唯壹掛心的，就是詩詩，她本就尋不到夫家，現在又遇上這種事情，她心直口快不知道哪天就說了出去，我怎麽放心得下。”
　　聶陽想了想董詩詩那大大咧咧的行事，道：“她知道輕重，應該不會有事的。”
　　董浩然又倒了壹碗喝下，這才坐回了椅子上，道：“詩詩情竇初開的年紀，我本該再等上兩年等他收了性子，但現在，我實在沒有時間。”
　　聶陽微微皺眉，心道莫不是董浩然讓自己替董詩詩尋個夫家麽？現在這種時候，他怎麽做得到，而且說到經由自己手把董詩詩嫁出去，心底也隱隱有些不願，“妳若是想我幫妳找個女婿，妳算找錯人了，我不懂做媒。”
　　董浩然卻搖了搖頭，端起了酒碗：“我本就是南方人，家裏習慣準備上好的女兒紅。這壇酒，是詩詩出生那年埋下的。現在也許不夠純正，不到火候，也許酒性尚烈，但只要有少許勾兌，就會溫醇暖體。我不懂舞文弄墨，只有品酒還算在行，我就拿這酒問妳壹句……”
　　他緊緊盯著聶陽，帶著乞求壹樣的神情緩緩道：“我問妳，這壇女兒紅，妳可願意喝？”




　　乳硬助性：第016章

　　（壹）
　　那丫鬟啊喲了壹聲，道：“姨奶奶們在哪兒奴婢可不知道……少爺，客房全住上人了，您看這位姑娘住空出的姨奶奶房間可以麽？可以的話我去問過老爺，就去收拾。”
　　董劍鳴不以為意的壹揮手：“妳去收拾便是，我去和我爹說。魏姑娘，我那些姨娘的房間可能脂粉氣重些，妳將就壹下吧。”
　　那丫鬟走出兩步，擔心地回頭道：“少爺可千萬記得跟老爺說清楚，不然他以為裏面睡的是丫鬟，您可要多壹個姨娘了。”
　　（二）
　　他們父子重逢，董浩然看起來心事重重，見到兒子歸來也精神了許多，拉著他摸東摸西，嘴裏連連道：“好，好，已經是個好孩子了。長得真俊……”
　　“爹……妳流口水了。”
　　（三）
　　“爹，怎麽不說話了？我的功夫怎麽樣？夠保護姐姐們了還是夠陪您壹起走鏢了？”
　　董劍鳴把紙團隨手丟到桌邊木桶中，走到董浩然身邊，笑著等他評價。
　　董浩然起身拍著他的肩膀，欣慰地笑道：“夠夠夠，啊萊阿萊阿萊~”“爹……您也喜歡瑞奇馬丁麽……”
　　（四）
　　那鏢師回頭看了看裏面，仿佛要確定雲盼情聽不到壹樣才小聲道：“少爺，妳可千萬別看上那個姑娘啊，妳知道那個在江湖上挺有名氣的菜花大盜子夜蝶麽？”
　　子夜蝶：“滾蛋，老子領便當就能隨便給我按性病了麽？”
　　（五）
　　慕容極面上露出了微笑，“只希望，那壹天莫要太遠。這次的事情壹完，我就要回家鄉結婚了。”
　　聶陽驚訝的看著他：“妳……妳要回老家結婚？這……這可是會帶來死亡的禁句啊！”
　　（六）
　　雲盼情雙手伸出左右搖晃著，頭也壹起搖著道：“沒沒沒，妳可別誤會……我只是想和妳做個交易而已。”
　　聶陽冷冷看著她，問道：“什麽交易？”
　　“……是這樣的，我最近從淫賊身上搜出來不少毛片，妳知道我又用不到，想問問妳要麽。”
　　（七）
　　雲盼情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拔出柳葉鏢擦了擦收了起來，仔細的壹寸寸打量著屍體。
　　“能看出什麽麽？”
　　聶陽看她看的無比認真，便問了壹句。
　　“他好瘦……應該留活口問他是怎麽減肥的呢。真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