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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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得償所願【中】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卻說林黛玉臨近傍晚回到客院後,尚有些放心不下史湘雲,同時又好奇焦家究竟出了什麽事,胡亂猜測之余,下意識便翻出了那枚雞血石把玩。
  她低頭看著那紅彤彤的石頭,腦袋裏忽然冒出壹個念頭:該不會雲丫頭是在為這件事情發愁吧?
  旋即她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心道自己真是魔怔了,這怎麽可能?!
  正待將那石頭放回盒子裏,雪雁忽然挑簾子進來稟報:“姑娘,翠縷來了。”
  “翠縷?她這時候跑來做什麽?”
  想到有可能是史湘雲有什麽不妥,林黛玉等不及喚翠縷進來,順手將那雞血石往袖筒裏壹塞,快步迎到外間,見了翠縷當面,便壹疊聲的追問:“妳們太太沒事兒吧?”
  “太太好著呢!”
  翠縷歡喜道:“也不知我們老爺使了什麽靈丹妙藥,晚上這頓比以前吃的還多呢。”
  “那就好、那就好。”
  林黛玉這才松了口氣,旋即又問:“那妳是專門來報喜的不成?”
  “這倒不是。”
  翠縷陪笑道:“太太也不知有什麽事兒,想請您過去壹趟。”
  “現在?”
  “就是現在。”
  “那焦大哥……”
  “老爺去老太太那邊兒了,如今也不知回來沒回來。”
  聽說焦順有可能在場,林黛玉便有三分不情願,自從史湘雲提出那個荒唐的建議之後,她就壹直在刻意回避焦順。
  但想到史湘雲好容易心情好轉,又突然找自己過去,或許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
  林黛玉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點頭道:“那我就跟妳走壹趟吧。”
  遂喊來紫鵑、雪雁相伴左右,徑往焦家後宅行去。
  等到了堂屋客廳裏,見只有史湘雲在羅漢床上正襟危坐,林黛玉略略放心了些,便笑著打趣道:“果然,我勸的再多,也抵不過焦大哥壹句。”
  史湘雲捏著帕子,勉強沖她揚了楊嘴角,然後便吩咐道:“翠縷,妳帶紫鵑、雪雁去小廚房弄個冰鎮西瓜嘗嘗。”
  紫鵑雪雁瞧出她這是要支開閑雜人等,故此也便沒有推辭,只躬身道了謝,便跟著翠縷出了客廳。
  林黛玉下意識往裏間掃了壹眼,然後才坐到了羅漢床的另壹端,故作輕快的問:“說吧,到底是有什麽事兒,急著要請本姑娘為妳答疑解惑。”
  史湘雲卻沈默了。
  偏著頭端詳著林黛玉,半晌才張了張嘴,但卻沒能吐出只言片語。
  “到底怎麽了?”
  林黛玉被她營造出的氣氛感染,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兩只素白小手捧住身前的茶杯,邊輕輕旋轉著,邊假意嗔怪道:“妳要是再不說,我可就走了!”
  “……”
  史湘雲依舊是欲言又止,方才她滿心為丈夫不值,所以才命翠縷將林黛玉請了來,打算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但話到了嘴邊,卻又總覺得像是在挾恩圖報。
  “妳這人!”
  林黛玉見狀卻有些惱了,起身道:“怎麽有了身孕,連性子都改了?妳這著急忙慌的找我來,見了面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想趕我走,又不好意思明說?那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壹早……”
  “等等!”
  眼見林黛玉作勢欲走,史湘雲才終於開口攔下了她。
  林黛玉立刻坐回原位,將纖細玲瓏的身子微微前探,壹雙妙目眨也不眨的盯著史湘雲。
  但史湘雲卻再次卡殼了。
  沒辦法,以她的心胸性格,實在是做不出挾恩圖報的事情,哪怕僅只是看起來像挾恩圖報。
  林黛玉見狀再次起身,順勢從袖袋裏摸出那塊雞血石,壹把拍在炕桌上,道:“我明兒壹早就搬回榮國府去!”
  說著,真就轉身便走。
  “妳回來!”
  不出意料,史湘雲再度喊住了她。
  這次林黛玉並沒有急著坐回去,只是原地半轉身看向史湘雲,同時壹腳前壹腳後的,擺出隨時都要走人的架勢。
  然而她卻意外的發現,史湘雲雖然喊住了自己,目光卻並沒有往這邊兒看過來,而是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雞血石,緊攥著兩只粉拳,飽滿的胸脯起起伏伏,鼻息也明顯粗重起來。
  這是不滿意自己提前把雞血石還給她?
  林黛玉蹙起秀眉,有心想要緩和兩句,但轉念壹想,自己早晚是要把這東西還給她的,早幾日晚幾日又有什麽差別?
  於是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這時便聽史湘雲壹字壹句的問:“妳是怎麽看待我們家老爺的?”
  林黛玉的眉頭愈發緊皺,心道她難道還要繼續糾纏那個荒謬的提議不成?
  她原只是惱史湘雲吞吞吐吐不爽利,如今卻當真生出了三分火氣,便再是親近的姐妹,也沒有逼著人去做妾的道理!
  於是只冷笑壹聲,並不答話。
  史湘雲深吸了壹口氣,緩緩轉頭看向了她,認真道:“老爺他雖然生的不如寶二哥生的俊俏,但卻是個頂天立地有擔當的男人!”
  “什麽意思?”
  林黛玉原本半轉身,聽到這話立刻擺正身形與湘雲四目相對,惱道:“我當初不過是把小時候的胡言亂語當了真,所以才會壹時迷了心竅,與什麽俊俏不俊俏的有何相幹?”
  史湘雲不為所動,依舊逼視著林黛玉問:“那妳敢不敢捫心自問,從當初邢姐姐提議兼祧開始,妳三番五次的推拒,真就沒有以貌取人的心思在裏面?!”
  林黛玉頓時語塞。
  真要深究起來,怎麽可能沒有這方面因素在裏面?
  半晌,她惱羞成怒的壹跺腳,咬牙道:“人皆有好惡,我又豈能例外?但我之所以不肯答應,卻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旋即她也深吸了壹口氣,肅然道:“我不知道妳是因何起了這樣的念頭,但我林家原也是世爵,雖然三世而斬,但我父親憑自身才學高中探花,足保家名不墜——如今林家主脈只余我壹人,我又怎能做出讓祖上蒙羞的事情?”
  說著,她迎著史湘雲的目光來到羅漢床前,將桌上的雞血石緩慢又堅定的推到了史湘雲面前,斬釘截鐵的道:“我回去收拾壹下,明天壹早便搬出去。”
  說完,正待再次轉身往外走。
  忽聽史湘雲道:“如果姐姐真為林家的家聲清譽考量,那就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
  林黛玉突兀的止住了身形,迷惑的轉向了史湘雲,不敢確定的問:“妳方才說什麽?林家的家聲清譽怎麽了?”
  史湘雲不說話,只伸手指向對面。
  林黛玉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重重的坐了回去,冷著俏臉道:“妳今兒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史湘雲先看了眼面前的雞血石,然後像是從中汲取了力量壹般,擡頭道:“妳難道真以為,我是為了羞辱妳,才突然提出那個建議的?”
  林黛玉不滿的輕哼了壹聲,但卻沒有開口打斷史湘雲,畢竟她自己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迫切想要聽史湘雲給出答案。
  史湘雲再次低頭看向那雞血石,然後才悶聲道:“姐姐可知道,太上曾經暗中授意林大人借巡查鹽政之便,聚斂錢財供養內庫?”
  林黛玉是萬萬沒想到,會突然從史湘雲口中聽到這樣的消息!
  她壹時張口結舌的瞪圓了美目,好半晌才從大腦宕機中恢復了過來,下意識問了句:“這、這……妳是從那裏聽來的?”
  “是賢德妃娘娘查出來的!”
  這又是壹個讓林黛玉始料不及的答案,原本她問出問題之後,就在內心自問自答,覺得這事兒必是焦順的手筆。
  誰知道……
  “娘娘查這些做什麽?”
  林黛玉惶惑不解,就算賢德妃對自己有意見,也不至於暗中調查自己的父親吧?再說了,那也是賢德妃的親姑父!
  “這就要從王太尉與江浙人的恩怨說了。”
  既然已經開了頭,史湘雲也沒再藏著掖著,當下將焦順提前預測到,事情極有可能會牽連到林如海身上的事情,壹五壹十的說了。
  然後又補充道:“其實林大人病故之前,曾將所有家產托付給榮國府——而那多半也應該是林大人留給姐姐的嫁妝。”
  林黛玉不自覺起身,居高臨下的盯著史湘雲問:“這、這……我怎麽從未聽聞此事?!”
  “我也是前陣子才聽說的。”
  史湘雲嘆了口氣,無奈道:“那筆錢運回京城之後,正趕上修建省親別院,舅舅們只壹味貪大求全,又不能節制下面,結果掏空了榮國府所有積蓄仍然未能建成,便只好……”
  她沒有把話說全,但林黛玉已經盡知未盡之意,當下失魂落魄的癱坐會原位,先是呆滯,繼而目光茫然四顧,最後才緩緩落在史湘雲身上,顫抖著櫻唇壹字壹句的問:“那、那我這些年所受的冷遇白眼,卻、卻該、卻該……”
  說話間,她兩眼已經蓄滿了淚水。
  林黛玉未等淚水落下來,便用袖子狠狠壹揩,通紅著眼睛咬牙切齒道:“妳繼續往下說,把妳知道的都說出來!”
  史湘雲把遞到壹半的帕子收回來,搖頭道:“我當時不知道林大人是奉命行事,以為……因怕妳知道之後承受不來,想著至少給妳準備壹條退路,所以才會……”
  說著,忍不住擰眉瞪眼的質問:“若不然,妳以為我真就樂意將焦大哥分妳壹份不成?!”
  林黛玉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下意識看了眼那心型雞血石,雖然她並不認為自己會選擇這條退路,但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壹股暖意。
  於是隔著桌子,伸手握住了史湘雲的柔荑,含淚道:“這世上到底還是有真心對我的人。”
  史湘雲有些不適應她突然的‘表白’,板起臉啐道:“就怕壹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說著,不等林黛玉回應,又繼續道:“榮國府那邊兒因怕朝廷追查下來不好交代,所以才托請我們老爺,將消息帶給了娘娘,又經娘娘暗中調查,這才查明林大人是奉命行事——但是……”
  “但是?”
  林黛玉的心情隨著這個‘但是’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她預感到事情只怕還有波折,而且必然與父親的官聲清譽有關!
  史湘雲沈聲道:“但是娘娘和我們老爺,都壹致認為皇上因為忌憚太上皇,多半會坐視事情發酵,等到太上皇的聲名受損之後,再將這件事扣到林大人頭上!”
  說著,她翻找出了那張紙條,遞給了林黛玉過目。
  林黛玉看罷,不自覺又站了起來,因壹系列急轉直下,弄的有些呆滯的小臉,漸漸布滿了嗔怒之色,然後猛地將那紙條攥在掌心裏,恨聲道:“大不了我去撞景陽鐘,便碰死在宮門前,也要為家父洗刷冤屈!”
  “妳糊塗了!”
  史湘雲伸長了胳膊,壹把將她扯回原位,惱道:“妳那些聰明勁兒都跑哪去了?現在事情還沒揭開,妳去了只會打草驚蛇——況且,若想為林大人洗漱冤屈,就必須要讓太上皇自承其過,妳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就算是皇上暗地裏想要看太上皇的笑話,明面上也必須要擺出維護太上皇的樣子——憑妳壹條性命,就想讓兩代至尊同時低頭?!”
  “那、那……”
  林黛玉看看手心裏被團成團的紙條,失魂落魄的問:“那怎麽辦,難道就坐視我爹在九泉之下,還要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
  “倒也不是全無辦法可想。”
  “有什麽辦法?!”
  林黛玉像是抓到了最後壹根救命稻草,反手捉住史湘雲的皓腕,連聲催問道:“妳快說是什麽辦法!”
  史湘雲被掐的生疼,卻並沒有掙紮,而是反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道:“其實只要提前將這事兒捅給太上皇知道,太上皇自然不會坐視自己的名聲受損,屆時這件事自然也便不了了之了。”
  說著,又將焦順灌輸的那套,皇帝和太上皇彼此制衡的理論,照葫蘆畫瓢的說了壹遍。
  林黛玉先是歡喜非常,但很快便意識到不對,再次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紙條,狐疑道:“若是如此簡單,娘娘又何須……”
  “這件事情本身不難,難就難在風險太大!”
  史湘雲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壹旦被皇上察覺,必然會被視作背叛——不管是娘娘,還是我們老爺,誰又能承受得了皇上的雷霆之怒?!”
  “那、那……”
  林黛玉頹然的松開了手,低頭沈默半晌,再次篤定道:“那我就等事情被揭開之後,再去撞景陽鐘!”
  見她寧肯枉送性命,也不強求自家老爺以身犯險,史湘雲欣慰之余,卻也已經覆水難收,只能嘆了口氣,明言道:“妳放心吧,我們老爺已經決意,要冒險將這件事情捅給太上皇了。”
  “這、這……”
  林黛玉震驚擡起頭。
  “老爺壹來是不忍見林家蒙冤,二來也是因為……”
  史湘雲說著,伸手輕撫自己的小腹,與有榮焉的道:“也是想為這孩子做個表率。”
  說到這裏,她又肅然正色道:“我將這壹切告訴姐姐,絕不是要挾恩圖報,只是看不得老爺為了林大人的清譽以身犯險,姐姐卻還要對他棄如敝履的樣子!”
  說著,就待收起桌上的雞血石。
  “慢著!”
  這時林黛玉卻突然橫臂攔住了她,然後毫不猶豫的抓過那枚雞血石,鄭重其事的收回了袖袋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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