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的甜蜜深圳 by 海岸
2018-5-26 06:01
第十二章
几天后,沈小丛手里拿着打印好的《邱氏贸易公司机构调整方案》做最后校对。
做方案期间他有过多次犹豫,甚至也问自己是否要这样公开得罪人。经过反复思考,反复推敲,觉得不能不做,作为公司总经理,即便对个人造成负面影响不算什么。董事长看上的就是自己能为公司前途着想的大胆设想,说而不做,岂不是放空炮。
一匹马从马群里挑出来,被称之为千里马,那就要展示千里马的与众不同,仍迈着从前亦步亦趋的步伐,与平常马何异。
看完方案,他有些犹豫,方案中合并机构和裁减人员名单写清楚了,是不是应该留给董事长定夺。况且,自己并不清晰要裁减的人员与董事长的关系,于是他打开电脑决定对裁减人员名单作空缺处理。
可是,没等沈小丛这份报告交付到邱文泽手上,发生了一件令他始料不及的事。
这件事与这份方案有关,沈小丛下班后仍将方案放在办公台上,锁上门。
沈小丛以为,办公室只有自己有钥匙,他亲眼看着邱文舟从随身钥匙包里一枚一枚解下来,亲手交到自己手上,。
沈小丛不知道,邱文舟交钥匙前将钥匙配了一把给了邱得成。沈小丛也不知道自从当了总经理,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监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
这天,沈小丛下班后锁上办室的门,他刚走出办公楼,办公室门就被邱得成打开了。
邱得成进了沈小丛的办公室,一眼看到《邱氏贸易公司机构调整方案》摆在电脑边,他迅速拿出数码相机一页一页拍了下来,拍完后快速离开。
邱得成回到自己办公室,在电脑上将照片放出来,压缩打包用电子邮件发了出去。
接收邮件的人是邱伟强,邱伟强是邱文舟的长子,在邱氏贸易公司驻哈尔滨办事处任经理。
邱得成经常进沈小丛办公室,为了找到董事长交给沈小丛指令,掌握公司下一步的运作计划。
半个月后,在邱文舟带领下,小姑妈邱淑英和舅舅王秀山还有大表哥王明辉,作为股东代表来到邱氏贸易公司。
沈小丛从上任以来一直保持着全公司第一个上班的记录,当他走进大堂意外看到邱文舟和几位老人坐在大堂待客沙发上,他愣了一下。
前台接待小姐还没到,邱文舟与几个老人默默坐着,邱文舟看到沈小丛并没言语。
沈小丛醒悟过来,估计这几个人从香港过来,是公司股东。他慌忙去茶水间端来茶杯,沏上热茶,恭恭敬敬地端到几位老人面前,面带笑容,仍称邱文舟为总经理。
沈小丛没资格参加股东大会,不熟悉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邱总经理,对不起,让您和几位股东久等了。”沈小丛说。
沈小丛在沏茶时心里犯嘀咕,他感觉有些奇怪。以前如果股东到公司视察工作,一定会提前有通知的,这次没接到任何消息,他在沏茶时悄悄给董事长打了个电话。
邱文舟接过沈小丛沏的茶时对身边的两男一女作了介绍,他说:“这位是新提拔的总经理,姓沈。”
沈小丛听懂了他们说的白话,香港人说白话与广东人说的有区别。邱文舟介绍时,另外三个人抬头冷漠地看了沈小丛一眼,眼神里有轻视、藐视、不屑一顾。
沈小丛心生凉意,他忽然意识到这几个股东此次来公司与自己当上总经理有关,而且是邱文舟打头。
邱文泽依然在九点钟准时到达公司,他的奔驰车舒展硕长的身躯稳稳停靠在楼前草坪上,门卫上前开车门,手护头顶,接他下车。
沈小丛原以为邱文泽接了电话会赶来的,没想到他仍保持在上班规定时间到达办公楼。
沈小丛想到邱文泽并不在乎邱文舟一行的到来,心定了许多。
其实。沈小丛在等董事长到来的这段时间,如芒刺在背。他站在邱文舟身旁,没敢坐着,也没离开,始终面带笑容,小心翼翼地陪着眼前这几位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股东。
2
厅内开着空调,凉风习习,沈小丛没感受到凉爽,却知道自己汗流浃背。背上似有小虫子在爬。
当他看到邱文泽从车内露出头时,立即如释重负,悄悄舒了口气。
邱文泽走进大堂快步朝邱文舟走来,脸上的笑容亲切。
沈小丛看到邱文泽下车时脸上并无笑容,进公司大门,笑容这才展现在他脸上。像太阳从云层钻出来,看不出丝毫虚假痕迹。沈小丛想起学校合唱队指挥老师为了调动大家情绪的微笑,激情、热切、饱满、煽动。他的笑容仿如刻在脸上一般,随着音乐起,眉、眼、嘴立即舒展开,连鼻孔也在瞬间张开,让你想到公园里孔雀开屏时的灿烂与美丽。
沈小丛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手指互掐了一下。
邱文舟站起身,伸出手和邱文泽亲切地握在一起。
“大哥。”邱文泽亲切地叫着邱文舟。
邱文舟应了一声,邱文泽转脸向另外几位老人。
“小姑妈,舅舅,大表哥来了?之前不打个招呼,我好安排人去海关接你们。”
沈小丛看着他们亲切问好,心里释然。他双手互握,站在一边,表情显得拘谨。董事长的亲切称呼,他大致弄清了来人的身份。
“请几位股东到会议室坐吧,会议室已经布置好了。沈经理,这几位都是自家人,到了这里就是走进自家公司办公室,客套反而生分了。”邱文泽说。
“是,董事长说的对。”沈小丛应和着说。
“我还没给舅舅小姑妈表哥作介绍。沈小丛,公司新提拔的总经理。”
邱文泽在介绍时一直盯着舅舅脸上表情变化,舅舅名叫王秀山。邱文泽对舅舅姑妈表哥不打招呼突然到来,心里也在打问号。
邱文泽与这位舅舅关系较为亲密,小时候挨同学欺侮多是舅舅出手相助。在幼时,邱文泽反而与大哥邱文舟玩不到一起。自他的母亲去逝后,长辈中仅余这位舅舅有威望,颇受邱文泽尊重。平时不召开股东会,或没有重大决策的事,邱文泽的舅舅轻易不到深圳来。
“这件事我们大家知道了,今天来公司主要也是为这件事。”王秀山说。
邱文泽看到舅舅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冷漠,再看姑妈和表哥也是面呈凛然之态。他猜到此次大哥搬来舅舅、姑妈两位长辈是经过策划的,他们之间似乎正在形成一种共识。
大家上楼一路无语,脚步声杂乱。
走进会议室仍没有人说话,都在猜测着对方。
邱文泽依旧保持尊敬和客气,用愉快的语调招呼大家。他等大家落座才坐下来,他接过前台小姐端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请各位喝茶。
沈小丛立于他身旁不知是离开还是留下来,他的目光征询董事长。股东会,他没资格参与。
邱文泽手指着身边的位置上点了一下,沈小丛坐在他身边。
邱文泽手端茶杯喝茶,仍不说话。
他在等邱文舟说话。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着,却又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邱文舟。前台迎宾小姐看出气氛不对,给大家斟完一遍茶,匆忙离开。
“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提拔总经理的事;二是为退股份的事。”邱文舟说这话时装作很吃力。他继续说:“说是两件事,其实仅一件。如果提拔总经理经股东表决通过,我们可以暂不退股。”
邱文泽仍没说话,他望着舅舅姑妈,他很想知道舅舅是否也是这个态度。邱文泽的目光盯着大表哥,他的儿子王以达担任公司办公室主任,他也跟着大哥要求退出股份?如果退股理由是提拔沈小丛担任总经理没经股东会讨论,又是另一个说法。邱文泽在观察,他从走进会议室,仅有的几句客套,没说过别的话。
3
王以达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接邱文泽的目光。
邱文泽见大家都不开口,眼神示意沈小丛说话。
沈小丛听到邱文舟说的话,如跌进冰窖,心头悲凉。他们此行目的为了罢免自己?他心中愤懑,大脑晕眩。他见董事长示意自己说话,立即强打精神,让翻腾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用诚惶诚恐的语气说:“欢迎各位股东到公司视察工作。”说话间,沈小丛心想,与他们正面接触不是自己的身份,轮不到自己去面对。关键时刻,沈小丛反应快,语调停顿间,快速组织措词。
邱文泽放下茶杯,动作有些漫不经心,他耐心等待沈小丛往下说。
“诚蒙董事长抬爱,提携我当上总经理,这是对我的鼓励。”
沈小丛说这番话时,心中有委屈,但他的情绪没被影响。
“本人原本仅是公司一名普通员工,德才勤绩并无超人之处,所能做到的就是不断地告诫自己,将公司大事小事放在第一位。公司存活即是自己存活,公司前途即是自己前途。一名员工尽心尽力、尽责尽力为公司做事是他的本份。我出生普通工人家庭,从小母亲言传身教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那就是:不好好工作,就没有好的生活和好的前途。正是由于自己不懈努力,得到董事长的赏识。我时常对自己说,为公司奉献才智,青春,哪怕是生命中的一切也值得。”
沈小丛的情绪变得高亢起来,似乎在演讲。
“我深知,我身上有许多缺点和不足,如与员工之间沟通欠缺,工作中情绪化,处理问题不够成熟等。不过我会尽我所能予以改正,同时还请董事长及股东给予指导和帮助。我要用总经理工作职责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约束自己,自觉接受股东与员工的监督,以曾经为公司出力流汗的员老为榜样,努力克服缺点和不足,将公司的事业推上新的高度和领域。请董事长和股东考验我,看我的行动,相信我所有付出都是为了邱氏贸易公司未来的发展。”
沈小丛面色潮红,双拳紧握。
简短的时间,沈小丛能组织出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让在场的人抬起眼看他,包括邱文舟。
邱文舟心想,这人能说会道,确实是个人才。
邱文泽漫不经心地喝茶,他不经意的眼神越过杯沿看到大家对沈小丛的态度。
沈小丛这番话正是邱文泽想要听到的。
“你们认为这位总经理还能用吗?”邱文泽终于开口说话了。
舅舅和小姑妈等相互对望了一眼,没言语,场面出现短暂的沉默。
“俗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做的,这好比江湖郎中,耍弄的仅是嘴皮子,并无真材实料。他刚才的一番言论表面能打动别人,我们邱氏贸易公司不是卖假药的江湖,不需要招这样的江湖术士在公司耍嘴皮子,当说客。”
邱文舟说的话令邱文泽吃了一惊,没料到大哥公然出言反对。
邱文泽的话表达得很明白,他说:“我挑选的这位总经理还合格吗?”清楚告诉大家,这位总经理是我选的,你们反对就是在反对我了。
沈小丛听了邱文舟的话,脸上发烧,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
他几乎坐不住了,想站起身反击。当他看到董事长不动声色时,强忍着端坐不动,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邱文泽平静地说:“大哥,这些年,为了家族经济绞尽脑汁思谋出路,当初之所以称为邱氏贸易公司,是听父亲的话,不要忘了邱氏家族经济。这些年来从辉煌到目前走下坡路,作为曾经的总经理你有没有想过原因在哪,有没有想过用什么办法扭转局面。如果公司有一天面临倒闭,你不感到痛心吗?”
4
邱文舟并不退让,他说:“我当总经理公司走下坡路,所有责任归到我头上,我成了邱氏贸易公司亏损的原凶,成了邱氏家族的罪人。你借一个外人之手整肃自己的大哥,以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
这句话令邱文泽和沈小丛不由对看一眼,他们都听出了邱文舟话中有话。
“大哥,没有人说你是致使邱氏贸易公司亏损的原凶,可是,你当总经理的时候,对公司有多大作为,公司有赢利过吗?”邱文泽虽然表面没有动怒,其实内心如翻江倒海。
邱文舟站起身说:“你是邱氏贸易公司创始人,功劳是你的,所有的不是全是我的,这行了吧!可是,你不能假借外人之手以合并机构,精简人员为由,意图踢开我们这些老股东。”
邱文舟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说了,他想起儿子邱伟强的话,不要将看到《邱氏贸易公司机构调整方案》的事说出来。
邱文泽看着大哥,内心涌上悲凉。
沈小丛听到他说的话,身上惊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站在楼梯口偷听会议室动静的邱得成悄悄走开了,他很畅快,脸上掠过欣喜的笑容。
“前面你说要退股?现在一并说出来吧!你还想做什么?”邱文泽面向邱文舟,他没叫他大哥。
“如果让外来人当总经理,我要求退股。”邱文舟说,他的语气和态度非常坚决。
邱文泽又望着其余人问:“舅舅姑妈表哥,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也老了,公司的事也帮不了手,理应退出来让给年轻人,退出股份仅是为了养老!”舅舅说话声音很小。
“我也是这个意思。”姑妈说。
舅舅姑妈说话时表情显得难堪,不好意思接触邱文泽的目光。
其实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投入的股本早些年效益好的时候,经过分红基本回本了。如今公司走下坡路,要退出,这是釜底抽薪,凿船底。邱文泽想起当年一个人来深圳,公司红火时家族人一拥而上入股分红,分人家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个个喜笑颜开。
邱文泽的舅舅心中更不是滋味,自己这么做,哪像个长辈,他抬眼看着邱文舟,后悔听他的游说。
“你去叫财务部的人来一下。”邱文泽对沈小丛说。
“是。”沈小丛转身出了会议室。
“舅舅姑妈表哥,多余的话我不说了,我现在请财务部的人算一下大家的股份。”邱文泽说这番话时心情是沉重的,没有人比他知道公司家底。
“文泽,如果你不用外人担任总经理,我暂不撤股。”舅舅见沈小丛出了会议室说道。
“想当年创办初始,我和一帮年轻人从广州到东北坐几天几夜的火车,还是硬座,为的是节约开支。然而,第一批为公司出力流汗的人都走了,为什么走了,因为刘家人容不下他们。我心里清楚却不好言语,我也希望家族后辈中出几个人才,给空间让他们锻炼。现在想想被挤走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一心一意为公司做事的强手,哪一个不是为公司流过汗水,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他们走时给我一句评语,说我是过河拆桥的老板。过去这些年大家看看,刘家进公司的人,有几个是实心实意为公司发展而进公司的。火车不是卧铺不坐,坐飞机要坐头等仓,讲享受,讲排场,大花特花公司的钱,有谁想过我当年是从坐火车硬座,坐过马车,骑过自行车这么闯过来的。”邱文泽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眼圈有些红了。
听了邱文泽的话,没有人说话,气氛陷于僵局,邱文舟脸上表情是僵硬的。
这时,游小媛和何叶葳走进会议室。
“你们俩人以最快的时间算出几位股东参与股份的股本,同时把公司账面有多少钱,库存多少货物一并算出来。”邱文泽说完后挥手让两个人立即去做事。
游小媛和何叶葳从没见过老板如此严峻的表情,不敢多问,返身回办公室。
5
沈小丛明白了董事长的意思,看到他态度如此坚决,稳住了心神。可是,他知道公司这两年的景况,如果一下子退掉几个人的股本,公司可能陷入困境。
“董事长,不要为了我毁了公司,您换别人当总经理吧!”沈小丛说出这句话时,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滚了下来。
邱文泽何尝不清楚退了几个股东股份将面临什么,但是,面对他们的要求,情愿退了他们的股份,也不能满足他们提的要求。
沈小丛的肯求让他心中酸涩,心乱如麻,他望着大哥舅舅姑妈,心想,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人呐。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给大家答复,游小媛负责安排几位股东在深圳的生活。”邱文泽说完率先离开会议室,头也没回。
沈小丛跟在他身后。
游小媛将最后核算出的总数交到邱文泽手中,邱文泽面无表情。
游小媛放下账本时想对邱文泽说点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其实她想对姐夫说不要因为工作压力搞坏身体。姐姐交待过她,在生活上照顾姐夫。姐姐长年身体不好,只能待在香港,不能随姐夫同来公司,不能帮姐夫分担点什么。此时她看着姐夫似乎心情沉重的表情,心里很不好受。游小媛觉得自己并没帮姐夫做什么大事,惟有把账面上的事做得清楚。游小媛从幼儿园起到中学都是寄宿在学校,中学去新加坡读书,姐妹相处时间很少。等到大一点时姐姐已经开始谈恋爱。姐姐嫁出去后,俩人走动更少了,而且游小媛毕业后在新加坡组建了家庭。如果不是姐姐叫她回来帮手,她仍在新加坡工作生活。
游小媛放下账本转身出门,又忍不住走回来。
“姐夫,如果换一个总经理能够使他们不要退出股份,暂缓眼前困境,因为公司账面没多少钱了。”
邱文泽“咦!”一声抬起头来,他摘下眼镜饶有兴趣的看着游小媛。
“说说看,把你心里想的和看到的说来听听。”
“我说不好。”
游小媛低下眼眉,想起邱得成跟她说过的话。她明白邱得成也想当总经理。
“姐夫,家族企业,让外人当总经理,于情于理说不通,对刘家后辈中每一位成员都是一种打击。权衡利弊,如果今天这几位股东退股,其他股东效而仿之,公司只能卖楼卖地了。您辛辛苦苦一手创办的公司,以这种形式结束,你心里不情愿,也不甘心。”
邱文泽听了游小媛的话,忽而觉得这个一直以来都让自己觉得还没长大的小姨子成熟了许多。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下,对着话筒说:“你上来一下!”
“我叫沈经理上来,你不妨将刚才的话对他说一遍。”邱文泽放下电话对游小媛说。
“姐夫,公司是你的,董事长是你,你却要让我替你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让我今后在公司没法做人吗?”游小媛气恼地说,脸色因激动微微涨红。
“我觉得你分析得有道理,你说出来让他听一下,看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我们都关心公司今后发展,包括用人,是为了公司有好的前景,而不是有些人提出该用谁不用谁,甚至以退股为手段要挟用人。这样的人不是为公司未来前途考虑,而是争权夺利。”
沈小丛从楼梯一路小跑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敲门进来后邱文泽示意他将门关上。
游小媛听了姐夫这番话陷于思索,原本她没想那么深,仅看到表面现象而已。她原本想,都是亲戚,不会制造麻烦。邱得成对她说过,刘家人才济济,让外人担任公司要职,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工作。
沈小丛见游小媛在场,不知道邱文泽找自己来什么事。
“董事长,有事您请说。”
邱文泽望着游小媛。
6
游小媛沉吟片刻,迟疑地说:“我将公司账目核算完了,四位股东参股占公司总股本百分之二十五。公司目前能够拆出现金的库存货物不足三十万,所欠供货商债务一千九百四十八万,销售商欠公司债务不足一百万,也就是说公司目前根本拿不出资金退股。”
“供货商与销售商之间的债务相差这么大?”沈小丛诧异地问。
“这些数额大多由几个驻省办事处亏空的。”邱文泽声音微弱,像自言自语。
游小媛没有按照姐夫要求说出前面的话,而是让沈小丛知道公司目前没有钱退股,另一层意思是说没有钱退股就不能用他这个总经理。
“董事长,我明白您的苦衷,只要能让公司渡过难关,我要求辞职。其实我知道股东们来的目的,主要焦点是对我。”
沈小丛说完拿出一份报告递交给邱文泽。
“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沈小丛的举动大出游小媛意料,她以为沈小丛和众多大陆仔一样惟利是图。在她看来,大陆人与香港人相比,缺少灵气。这种灵气是与生俱来生活环境压抑造成的,或者说是内地人对待生活和工作的懒惰与散漫留给她的印象。
此时,游小媛对沈小丛的看法有了改变,她觉得沈小丛知趣,往大了说,识大体。
“你先回去吧!我和总经理谈谈。”邱文泽对游小媛说。
游小媛离开时反而觉得不该让沈小丛辞职。
“你辞职不能阻止他们退股,即便暂时不退,迟早也会退,我认为这个信号来得早比来得晚要好。”
“我的辞职能暂缓他们的行动,能为公司赢得时间。”
“说说你的想法。”邱文泽说。
“我在想,能那么齐心同来退股,不会那么简单。我想请问董事长,您占总股本多少?”
邱文泽听到沈小丛如此问他,拧紧了眉宇。
“你的意思是。”
“这事不能不往这方面想。”
邱文泽无声的点着头,他陷入沉思中,手指关节在茶几玻璃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少顷,邱文泽从沉思中抬起头问沈小丛:“我有些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上次会上仅是提出合并机构和精简人员的想法,没具体到哪一个机构或个人。”
沈小丛听了邱文泽的话,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份方案。大脑里闪过一道白光,难道那份方案让别人看到了,他翻来覆去仔细想了几遍,无可置疑地摇了摇头说:“这事不可能,我没让第二个人看到过。”
邱文泽听了他的话,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沈小丛。
“我做了一份人员机构调整方案,没完稿,没来得及给您过目,里面提到合并驻省办事机构以及人员岗位调整,我没让第二个人知道。”
“我明白了,有人比我先看到这份方案。”邱文泽说。
沈小丛也明白了,有人进过自己的办公室,他内疚地说:“对不起董事长,是我疏忽大意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该发生无可逃避。这些年我息事宁人,念手足之情,竟然没人体会到我的苦衷呀!”
“董事长,您的意思是?”
“好,咱们就先顺了他们的意,同意你辞去总经理职位。”
“谢谢董事长。”沈小丛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
“辞职后你不用离开公司,随我回香港。”
邱文泽心里的疑团不是沈小丛提醒才产生的,他早就看出了苗头,只是不太相信,他们真的要这么做。
在邱文泽看来,公司虽然在亏损,还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可是,眼前发生的事不能不让他重新考虑公司的前途。
“下午就随我回香港,你把做出来的方案带上,我要看一下。”
“今晚就走?那么急?”沈小丛说。
“你叫王以达来一下。”邱文泽说。
7
撤销沈小丛总经理职务的通知当天下午发到公司每个办公室,驻省办事处分别传真了一份。
众人拿着这份通知,各样心情都有。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沈小丛是邱氏贸易公司有史以来最短命的总经理”。这句话像一枚感冒病菌,被一只苍蝇携带上下飞窜,迅速在公司弥散。有人听到了无法控制,“噗哧”笑出来,也有人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而这个时候,沈小丛坐着邱文泽的奔驰车,已经过了罗湖口岸海关边检站,驶上了香港的土地。
游小媛看到通知,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明明是沈小丛自己辞职,为什么通知上说公司撤销他职务。
何叶葳看到通知愣了许久,她不敢想沈小丛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看到他遭此打击,脸上的忧伤与沮丧,像悬挂于风中的风铃,在她眼前晃悠。她的心在疼痛,心疼他的忧伤和沮丧。她想去找他,哪怕看他一眼。她坐在办公室,貌似安静的端坐,耳朵却在搜寻隔壁动静。她感到奇怪,半天时间没听到一丁点声响。何叶葳最终没扛住内心的担忧,抓过手机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她拨通了沈小丛办公室的电话。
手机长音响了十几声,没人接,又拨沈小丛的手机。第一次占线,她反而放心了,她静等片刻重新再拨,手机终于通了。
“是我。”何叶葳小声说。
“哦!你好。”沈小丛装成与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说话。
“你在哪?”何叶葳问。
“我出差,在路上。”沈小丛本想说去香港,话到嘴边又改了,他不想把行程对别人说。
“几时回来?”
“不知道。”
何叶葳听到沈小丛说话语气轻松,估计他还不知道职务被撤,想着别告诉他,让他出差的日子能开心一些。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在哪,一路顺风。”何叶葳小声说。
“谢谢。”
“下班后我打电话给你吧!”何叶葳说。
“如果我忙,手机会关着。”
何叶葳挂断电话时眼泪涌出来,她假装吹进了沙子,用纸巾擦干净才回办公室。
邱文泽交待王以达发通知,由公司决定撤去沈小丛总经理的职务,并不是沈小丛本人自动辞职为由,两种说法区别在于股东们知道邱氏贸易公司始终是股东说了算。
奔驰车出了海关撒开了狂奔,似一匹识途老马,熟悉回家路径。
邱文泽出海关前在后座一直闭目养神,到了香港土地上,他一言不发地看沈小丛起草的方案。
沈小丛坐在副驾驶坐位上,偶尔与司机小声聊几句。沈小丛没来过香港,通行证还是邱文泽的司机去公安分局办的。
沈小丛觉得香港交通比深圳好得多,虽然路面的车多,但所有司机都能遵守交通规则,一辆一辆接着行驶,不像深圳司机抢道、爬头常造成交通堵塞。
深圳与香港接壤沿线仍拉着铁丝网,据说早些年了拦阻偷渡客,铁丝网每到夜间要通上电。香港回归后,铁丝网仍是大陆与香港接壤分界线的标志。
沈小丛望着车外,雾色袅袅,鸥鸟腾起落下,飘忽点缀于深蓝色海面与黛色山脉间。
港口褚红色升降机与叠垒成火柴盒一般的货柜箱在水线与天际连接处格外惹眼,形成一道忙碌的风景。
海湾里养殖户养殖海产的网箱,渔排,鲍鱼浮漂分布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如地图上的经纬度。陆地星罗棋布的菜田,一格格碧绿的菜疏,有生菜包菜通心菜。
近处道路两侧,一簇簇牵枝扯蔓的勒杜鹃。
此时,沈小丛想起任千雅初来深圳,在信中描写勒杜鹃句子。
一朵朵花儿火红火红如一盏盏红灯笼。茂盛茁壮令人热血沸腾,激情昂扬,瞬间荡尽尘世烦忧。细瞧却又有让你心慌的娇艳,那是少女娇怯时的红润,不忍逼近,怕惊吓或玷污了这份天然雕琢的圣洁与灵动。
花瓣红中略带淡紫,艳而不俗,颜色灿烂无可挑剔、恰到好处,更显高雅。她簇簇拥拥,挤挤挨挨,一串串一束束,忽悬垂,忽伸展,纤条柔枝如少女细腰不胜负荷,微风中摇曳浅语。尽管貌似娇女,却不娇气不媚俗。
想起任千雅,沈小丛似乎忘却了心中积郁的烦躁,眉头不再深锁,目光柔和许多。
一路无语,邱文泽看完方案仍闭目养神。
其实邱文泽与沈小丛内心都不平静,各想心事,又都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8
邱文泽的家不在闹市区,而是住在通往大峡山半道的一幢别墅内。外表看是一幢普通的四层楼房,准确说像是工业厂房。当车进了大门,这才发现不是普通人家。
挡住人们视钱的楼房给外人造成一种假象。
用铁栅栏围着的一座雅致别墅,才是邱文泽的家。
车子进大门,没停。
沈小丛听到身后有铁栅门合拢的响声。
车从四层楼房的右侧驶过,一条约百米的甬道,两侧是玉兰树,树阴合拢了甬道。车驶到甬道尽头又出现一道铁栅门,自动向两侧退开。车缓缓驶进去,停在一幢面南的楼前。
在香港,有钱人选择远离市区建住宅的并不少见。早年间,邱文泽因为要打理在皇后大道的致远斋古董店,不得不住在市区。他在深圳注册公司后,他不让太太继续插手古董店生意,搬来这里让太太静心疗养。
门卫在车开进来后重新关闭了铁栅门,车刚停稳,出来一位年长的男管家,他先给邱文泽开车门。
别墅依山而建。
此时,正当夕阳斜照。
阳光从蜿蜒的山脊潮水般漫过来,整个别墅区浸泡在一种透明的橙黄里。
沈小丛想起有一年入冬去青岛崂山游玩,在崂山道观看到一株千余年的银杏树下落了厚厚一层黄叶,抬头看到树上尚未落尽的叶片,在清冷的微风里闪动,他看到树上树下融为一体的橙黄,置身于其中,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沈小丛停下脚步,他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美景与意境震慑,整个人再一次融化在流动的光影中。
走上台阶的邱文泽回转身,看到沈小丛如痴如醉的表情,随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也被眼前静默的美景吸引。
住在这里多年,却从没留心过眼前景色,从来都是来去匆匆。
“上来吧!”邱文泽笑着对沈小丛说。
沈小丛醒过神来,小跑着上了台阶,沈小丛看到管家冲他善意地微笑点头。
这时,厅里走出一位夫人,外形瘦弱显得有些苍老,夫人由一位三十余岁的女佣搀扶着立于厅廊下。
“先生回来了。”女佣恭敬地与邱文泽问好。
沈小丛快步走上台阶,见到董事长的夫人,鞠躬行礼。
“夫人好。”
“好,好,请进。想必这位就是新任命的沈总经理了。”
“多谢夫人,在下沈小丛。”
“先到厅里喝茶吧!”夫人客气地对沈小丛说。
“谢谢夫人。”
“晚些时候,你带沈先生去客房洗澡休息,或者四处走走,晚餐时间我们再聊。”邱文泽对管家和沈小丛说,他说完牵着夫人的手向楼里走去。
“招待好客人。”刘夫人在转身之际对管家补充了一句。
沈小丛由管家领着穿过客厅,来到后院。
后院有两栋小楼,风格一致,都是三层,但颜色有别。一幢呈暗红色,一幢乳白色。一条走廊连接了两幢楼之间的过道,走廊是花架,架上爬满牵藤扯蔓的花与叶,将走廊点缀得花团绵簇,蜂蝶翩跹穿梭。
靠近围墙是一个游泳池。
管家将他带至乳白色小楼前。
“这幢是小姐住的,她住二楼。她去国外读书后,一楼改成客人临时住房,不过也仅限于贵客才可以住的。”管家前面带路一边作介绍。
9
沈小丛闻听此言,心中不禁一热,想不到董事长如此看重自己。
晚餐时只有邱文泽和他夫人,菜上齐后,所有工人都规矩地立在餐厅外,香港佣人守规矩,主人没叫是不会进来的。
沈小丛由老管家引路走进餐厅,看到董事长和夫人已经端坐在餐桌前静静等他。
“董事长,太太,抱歉让您久等了。”沈小丛想不到董事长和太太早早坐着等自己,心里既感动又不安。
“请坐吧!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客人,不是公司的员工,在家里我就要以家庭主人的身份招待客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公司里的规矩只可以放在公司,所以你也不必拘谨。”邱文泽笑着说。
“沈先生请坐吧,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都是些家常小菜,请随便用。董事长把你的事对我说了,为了公司利益让你个人受委屈,这是不公平的,我内心很不安,应该是我们向你表示歉意。”
“太太,董事长。”
刘太太语出很轻,却是出人意料的亲切,一句句落在沈小丛心坎上。他想到自己的委屈,想到自己的母亲。
来的路上,沈小丛内心很复杂,有一种屈辱充填于胸,但他外表却没有流露出来,仍保持如常笑容。如今听了太太这番话,内心所有屈辱和委屈化成泪水,稀里哗啦流了下来。
“董事长,太太,我这点委屈比起公司处境算不了什么。我最担心的问题是有人找借口,策划退股的同时,暗中收购股份,企图成为大股东,取代董事长。”
刘太太听了他的话,脸上变色。尽管邱文泽想过有这种可能,但绝不希望真有这种事发生,他没有对太太谈过这件事。
“假如有这种事,你怎么应对?”
邱文泽问话时,表情又回到日常在公司时的木然,沈小丛知道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表情。
“我没想到具体办法,但我知道公司目前处境,最好的办法先稳住他们。”
“这也是我暂时撤了你总经理职务而不通知你,让他们此时正在为赢得第一步胜利而高兴的做法。”
“董事长,我懂。”沈小丛连连点头说。
沈小丛脸上的泪水仍在流,刘太太见状拿过一包纸巾,起身绕过餐桌亲手送到沈小丛手上。
“我昨天观察了几个股东的表情,他们也不齐心,或者有人抱观望态度,并不一定真要退股。如果能把暗中策划者的股份先退给他,能起作用。”沈小丛擦净涌出来的泪水说。
“据你观察,策划者是谁?”邱文泽问。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沈小丛没想到董事长会问他。他不相信董事长自己看不出来,但他既然这样问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事实上他并不想回答,毕竟是董事长的家事,打着骨头连着筋的亲情永远是存在的,沈小丛有顾虑。
“我不太敢妄言,但是,肯定不是看了我起草的方案才这样做的。作为亲兄弟之间,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可以关上门商量,即便因为我这个外人当了总经理,也可以自家人商量解决。他们群起以退股为借口,这么做让人觉得因为多年积怨撕破脸皮。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早有。早有那种心思。”沈小丛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
10
邱文泽与太太听了这番话,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各自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我知道公司现在境况,我觉得最紧要的是争取时间,然后采取一些措施。我在方案里提到过,机构合并,人员精简后将公司办公楼出租一部分。几个驻省办事处机构精简合并,减少了原有的房租水电支出。我粗略算过,一年下来连本身办公楼租金收入,账面可以省出近五百万元。”
“驻哈尔滨办事处去年房租水电和员工工资总支出高达一百一十万。”邱文泽自言自语。
“是的,我也了解过去年的总支出。据查,一些驻省办事处将个人餐费也写成公费接待,给女朋友买首饰化妆品写成办公用品。”
刘太太心里在暗暗点头,她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加深了一层的好感。
“好,现在开始不谈正事,开始用餐。这样吧!请太太允许我和沈经理喝杯酒吧!”邱文泽说。
“少喝一点。”刘太太宽容地说,她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希望老公和他喝点酒,宽解心头郁闷。
“董事长,还是称呼我。”沈小丛听到董事长还称呼自己是总经理,有些不安。
“我一时习惯了这样称呼,好,叫你小沈。”邱文泽轻松的说。
刘太太吩咐佣人拿来一瓶酒,分别给邱文泽和沈小丛倒了一杯。
沈小丛这时才仔细看刘太太,相信她年轻时是一个大美人。尽管现在有了年纪以及病弱的样子,仍可看到她当年的美丽轮廓。
“来,小沈,今天是你让我有喝一杯的念头,我好久没闻过酒味了,谢谢你。”
“我应该感谢董事长的知遇之恩。我先敬您和太太青春永驻,永远健康。”
两只玻璃杯轻轻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初时,沈小丛以为董事长要喝酒,连喝了几杯,他才明白董事长的开心是礼貌待客,沈小丛看到刘太太表情才醒悟的。
是啊!他能开心吗?眼前有这么大的一件事摆在面前让他处理,能有心思喝酒吗?沈小丛幡然醒悟的同时懊悔不已。
“董事长,就喝这些吧。”
“我没事。”
正在这时管家敲门进来说:“董事长,太太,有电话。”
“谁的,找谁?”太太问。
“说是找董事长,还说如果董事长不在就找太太。”
“听出是谁吗?”太太问。
“听声音好似邱伟强。”
“你跟他说我回来了吗?”邱文泽问。
“没呀,我哪能同他讲。”
“你去接吧!”邱文泽对太太说,然后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打电话到家里。”
“难道他不在哈尔滨?”沈小丛说。
“来电显示是哪里?”邱文泽听了沈小丛的话问管家。
“内地手机。”管家说。
刘太太起身去客厅接电话,邱文泽沈小丛坐在餐着边默默等待。不一会,刘太太回到餐桌边。
“说了什么事?”邱文泽问。
“他为父亲退出的股事道歉,说他爸爸做这件事没和他商量,事前并不知道,他请求你不要计较这件事。”
“有说起别的吗?比如公司发了通知撤了沈经理职务的事?”
“说了,他说其实沈经理是有才干的,是父亲目光短浅,走不出家族观念,只能阻碍家族经济的正常发展。”
“如此说来伟强还是识大体的。来。小沈,我们多喝一杯。”邱文泽说。
“不喝了,再喝要醉了。”
“好吧!我也有些头晕了。”
邱文泽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或者是疲倦。
“太太,你陪小沈用餐,我有些醉意。明天你安排张叔带他在香港玩几天,购些特产回深圳,这事你安排。”
沈小丛连忙起身和刘太太扶着邱文泽回卧室。
这晚,沈小丛住在邱文泽对面的楼里辗转反侧,近乎一夜没睡。他的左右眼皮轮翻跳动,弄得他心慌意乱,几次拿起手机想开机,又忍住了。
直到窗户透出一线亮光,沈小丛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