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午夜秃鹫 by 张汉威
2018-5-28 06:01
第四章 战斗 6
宫田的耳朵和肩头之间夹着话筒,边发号施令边记着笔记。看样子这星期都一直住在编辑部了。编辑部旁边的小房间内摆放着他专用的简易床铺。
简单报告完毕,庆子请青木开车送她,好不容易回到公寓时,已经十点多了。
空气冷得脸部发麻。即便是一样的寒冷,穗高町与东京的寒冷也是不相同的。在东京,只会留下烦心事而逐渐感觉不到寒冷,但穗高町的寒冷却会彻头彻尾地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而且那种寒冷,还往往让亲人冷透了的心越发给冻住。
“是第一次吧。”青木边走边说。
“什么?”庆子清醒过来似地问道。
“去松永君的家里。”
是庆子邀请他要不要喝杯茶的。有必要商量一下今后与平田或城山保持联系的方法。
“不是来过几次吗。”
“是说只有两个人。以前都有小优在。”
“昨天,不是来取照片了吗。”
“是啊,”青木沉思道,“因为当时筋疲力尽了。不过今天可不一样。”
青木蹦地一下跳到了庆子的身边。
在这艰难的几天时间里,他应该几乎都没有睡觉。他那瘦削的身体哪里有这样的能量呢?如果看看青木,就能明白自己的岁数了,哪怕不情愿。
“在想什么呀。别作不切实际的期待啦。因为各种各样的念头,我的脑袋好像都要产生混乱了。”庆子极力用不客气的语气说道。
“那倒是吧。这三天,发生的事件有十年之多。而且将越来越大。”
“超过我的容量啦。”
“散散心消遣一下怎么样。”青木意味深长地抿嘴笑道。
“你自个儿消遣吧。”庆子生气似地说道,加快了步伐。完全无法想像这个年轻人的精神结构,虽说自己连考虑额外事情的精力都没剩下了。
走出公寓的电梯刚拐过走廊,庆子就停下了脚步。跟在身后的青木撞到了她的后背,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有个男人坐到了屋门前。
庆子重新确认了一下,没错儿,是自己的套房。
“认识吗?”青木在耳旁低声问道。
庆子摇了摇头。青木看到庆子严肃的神情,他的脸也绷紧了。
他们悄悄地靠上前去,那家伙仍一动不动。仔细一看,他竟靠在门上睡着了。
青木越过庆子的肩头俯视那男人。
两人注视着那男人好一会儿。他穿着一件被褥似的羽绒服,身子缩成了一团。棒球帽下露出的脑壳,头发几乎都推光了,脸色白得叫人吃惊,还留着一脸稚气。
“是小崽子吧。不过最近的小崽子很可怕呢。”青木小声说道。
庆子在那家伙的肩头上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照睡不误。慢慢地使劲摇了摇他的肩膀,他却仍然没有察觉的迹象。
“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呀?”
青木从一旁伸出手臂,使劲推了一下他那戴着棒球帽的脑袋。脑袋撞到门上,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
那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一看见他们俩,慌忙站起身来。
庆子禁不住要叫出声来了。青木恐怕也一样吧。那男人的脸高高在上。
个头在一百八十厘米以上,肩膀也非常宽。肥大的斜纹布裤下面,穿着一双法国面包似的大号轻便运动鞋。可是,他俯看着庆子的那张面孔却稚气未脱。睡眼惺忪而惴惴不安的粉刺脸,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初中生。白皙的脸孔涨得通红。
“是松永庆子小姐吗?”那男人出声道,是少年尖细的声音。
庆子点了点头。
“我是朝仓贤一。在这样的时间突然打扰实在对不起。”
说得彬彬有礼。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不是小孩儿玩耍的时间吧。”青木竭力用激烈的语气说道。
“我什么都……”
伴随着一阵寒风,雪花刮进走廊里来了。
“要感冒啦。”
庆子话音一落,朝仓同时打了个喷嚏。涨红的面孔愈加红了。
看看屋外,白雪开始飞舞了。想起好几天都没见上面的优,庆子忽然觉得这个少年很亲切。
她将朝仓推到一边打开了门锁,拉了一把站在那里仿佛要堵住入口的少年的胳膊。
高大的男孩儿脱掉棒球帽走了进来。青木跟在后面,一脸的不满。
“有什么事?”三个人在厨房的餐桌旁一坐下,庆子便重新问道。
朝仓好像要好好想一想似地,盯着桌上自己那双浑圆的手看了一会儿。
“认识西崎勇次这个人吗?”
庆子点点头。
心跳加剧,庆子知道自己的脸色变了,血液冲上了脑门。出乎意外的反应。
想要开口讲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少年的脸庞。
“那个人让我转告松永庆子小姐,因而讲了住址和电话号码。尽管我打了电话,却总是不在家的电话留言,于是就跑过来了。总觉得情况很不正常,所以认为最好快点。”
庆子查看了电话机,呼叫音结束后就有留言电话。近来紧急的电话都习惯用手机了。
“你说不正常?”
庆子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过声音肯定变尖了。
“我,业余爱好是玩无线电。今天早晨七点十七分,和西崎先生有过通信联络。我想,通信时间约摸有三分来钟。”用报告的语气讲完后,朝仓松了口气似地,肩膀都没了劲。他弯下硕大的身躯,从放在脚边的小背囊里取出了盒式录音带。
庆子接过录音带。
“我感觉好像声音也不正常,情况也非同小可。最初想要交给警察,但还是认为最好先向松永小姐本人报告。”
“谢谢,实在感谢。”
庆子拿来收录两用机,装进了录音带。
录音带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噪音中隐约夹杂着像是人声的声音。
“一开始是听得相当清楚,但中途却不行了。连忙装上录音带,但几乎都听不清楚。是西崎君那台无线电报话机的电池快没电了,还是地形相当不好,或是气象状况恶劣——恐怕所有的条件全都是最坏的。松永小姐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倒是勉强听清楚了。”朝仓抱歉似地说道。
庆子从冰箱里拿来一罐果汁,搁在了朝仓面前。朝仓道了谢,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那个……可以问一下吗?”青木非常客气地出声道,“那个叫西崎勇次的……”
“是我已经分居的丈夫呗。”庆子一面不知第几遍地重放着录音带,一面应道,神情相当平静。
“或许,是摄影家吗?”
“是啊。”
“那个,出过《光与影》、《重生的历史》、《杀戮的下场》等等摄影集……”
“你,也有吗。”
庆子继续操作收录两用机。
“有……西崎勇次是日本,不,是全世界屈指可数的新闻摄影家之一呀。”青木兴奋地出声道。
“只是个喜欢挖苦人的懒汉罢了。现在,还困在北阿尔卑斯上呢。”
“是松永君的先生吗。可是姓……”青木言毕,叹了口气。
“我说过已经分居了吧。我是在用娘家的姓工作,为的是让结婚前的实际业绩发挥点作用嘛。”
“我是在高中时代看到战争摄影集《光与影》,才下了决心想要当个新闻摄影记者的。”青木一面不停地表示“惊叹哪”、“震撼哪”,一面说道,“其中的《母子的纽带》太了不起啦。是一帧母亲抱着孩子正在过河的照片。母亲拼命地抱紧了孩子,可是无论怎么看,那孩子都已经死了。这照片哪怕获得普利策奖都不奇怪。”
庆子操作录音带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那照片也感染过庆子的心。是一幅比拍摄几千具尸体更能让人感受到死亡的照片,凝固着死亡的冷酷与无情。照片在控诉,战争比什么都悲惨。那幅照片将西崎送到了全世界的面前。
“西崎勇次就是松永君的先生啊。”
青木反复地说了“无比尊敬”。
“除了那个,这个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庆子不理会青木的话,将耳朵贴近录音机边听边说。
“我想不是一般的情况。录音带听不清楚,不过通信联络的最后,他说了拿着枪的军队啦什么啦等等,还说了坠落的飞机有问题。说不定被卷入到什么事件里去了。”默默地看着他们俩交谈的朝仓说道。
庆子站了起来,按下留言电话的重播键,重放三天前的录音。
“有没有飞机在北阿尔卑斯坠落的新闻?”
“火球……”
“今天要进山。”
传出了西崎的话音。
“所谓山,可能就是北阿尔卑斯啦。”
“火球……难道,”青木探起上身道,“就是那架飞机吗。他不知道吧。”
“西崎君追踪坠落的飞机去了北阿尔卑斯。”庆子点点头道。
“那么,那张照片……”
“是西崎寄来的呗。”
“我就觉得不是一般人的照片哪,那张照片。怎么说呢,感觉到了执着的信念。天才的照片。果然是真正的新闻摄影家呀,西崎勇次。”青木用兴奋的语气说道。庆子瞟了青木一眼,但什么都没说,目光又返回到录音机上。
“执着的信念吗,也许是吧。”庆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西崎大概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就是被这一点迷住的。然而,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他讲了什么要比那个更重要哇。他想告诉我什么呢。”
为了转换心情,庆子摇了下头,再一次重放录音带。但是,噪音中依然只是夹杂了一些人声似的声音,意思听不明白。
青木看了下手表,十一点刚过五分。
“或许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他对庆子递了个眼色,便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按键。对方好像立刻就接了电话,青木问“现在可以去吗”,随即用右手向庆子做了个OK的手势。
“让唱片公司的朋友听一听这个录音带。”
“有耳朵那么灵的人?”
“名片上的头衔是音响制作人。是用电脑制造音响的吧,合成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好像是对歌唱效果欠佳的歌手的录音什么的加以修饰,让声音没有缺陷的一种职业。听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声音都能制作呢。自称是音响魔术师。”
“我也去吧。你一起来?”庆子问蜷着身子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的朝仓。这个时间,不能将他一个人留下。
“拜托了。”
朝仓的童颜漾起了笑容,点了点头。
“行吧。”庆子对青木说道。不容分说的口气,青木勉勉强强点了头。
深夜的市中心空空荡荡的,没什么行人。
开上外堀大街朝南行驶。一留神,车子已飞驰在六本木大街。
青木一边开着车,一边还频频嘟嘟囔囔道“西崎勇次就是松永君的先生吗”。
“朝仓君,住哪里呢?”庆子回过头去问汽车后座上的朝仓。
朝仓并拢双脚,缩成一团坐着。
“八王子。”
“我是自由记者,现在给《双休日周刊》工作。朝仓君自我介绍一下吧。”
听了庆子的话,朝仓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我是东京都立八王子农业高中畜产科二年级的学生。今天是学年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学校放假,就玩起了无线电报话机。”
“明天学校怎么办呢。更重要的是,家里人知道你今天来这里了吗?”
“我出来时告诉家里说,要住在涩谷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朋友的家里了。我时常来的。父亲说学习不只在学校,比较自由。家里人信任我,所以谁都不会担心。”
“喂,西崎的无线电,可能有其他什么人接收到了吗?”庆子问。
“不知道。不过,信号非常微弱。我的天线和接收机是特制的,功率提高了相当多。天线是尤尼科姆的RT2000,放大器又是特拉库斯3型的,拥有比普通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大一千倍的输入输出功率。所以……”
“明白了。够啦。”开着车的青木不高兴地出声道。
他非常喜欢机器,但对原理根本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总之,接收到西崎的通信信号的只有你了?”庆子问道,她要确认要点。
朝仓沉思了好一会儿。
“实在没法说。输出功率太微弱,但要是距离上更近,以适当的状态作好了准备……不过,”他又改口道,“假如是警察或者自卫队的通信基地就听到了吧。比我这样的清晰多了。毕竟他们的通信网络在日本是最高级的。首先他们花了大钱,几十万哪里比得上几百亿日元。因为当今的技术是跟资金成正比的吧。而且无论怎么说,还有美军的通信网络。他们在日本监听所有的无线电通信发出的电波。最有可能的还是美国的军队吧。”
庆子想起了在福生召开的记者见面会。据说国防部副部长,连同中情局的亚洲局长都来了。日本方面则是公安部门的人员。似乎最好还是设想西崎的通信联络已经受到了监听。
“就是说,松永君的姓名和住所已经被他们知道啦。”青木接过朝仓的话茬说道。
庆子的脑海中掠过了昨天白天见过的男人们的身影。离开出版社时看到的两个家伙,他们果然是……想不到他们已经晓得,西崎在寻找隐形轰炸机而登上了北阿尔卑斯。
青木也一定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合上嘴开车。
突然,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庆子的手臂,眼神示意庆子看后视镜。庆子若无其事地看了看身后。
“那部黑色的轿车,从公寓出来时就紧紧跟着了。”
隔着两部车,有辆蓝色儿的轿车在随行。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都有人,后排座看不见。
“觉得好恶心哪。”
“松永君也那么想吗?”话还没讲完,青木便加速了。
速度计转眼就超过了一百公里,与后续的车辆拉开了距离。青木又进一步提速。轿车也加速了。
“没搞错吧。是公安的,还是中情局的?那么,请给我绕一下路吧。”青木说道,与此同时他忽然将车子靠到了右车道。轿车也跟了过来。
中央隔离带中断,他突然向右转动了方向盘。安全带深深地勒进庆子的肩膀。汽车发出了打滑飘移的剧烈响声,掉头驶入了反向车道。
黑色的轿车从旁边疾驰而过。后座上也坐着几个男人,一刹那间,男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庆子一行人身上。看不清楚是日本人还是外国人。中央隔离带暂时应该不会中断。
青木再次提速,在即将变成红灯之前冲过了红绿灯。后面传来了喇叭鸣响的声音。
“这样就没事了。”拐过了好几个十字路口后,终于在红灯前停了下来,青木说道。的确无法想像,有人会痴迷于从事这种鲁莽的驾驶。
不知不觉间汽车已行驶在六本木。
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是东京调频广播电台。”青木说。
到半夜十二点还有十分钟。坐电梯上到一楼,大堂里仍可见到几个人影。
“是当无业青年时候的朋友。”青木与传达室保安交谈过后,回来对庆子说道。
“请切断手机的电源。”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边关机边道,“这声音会引起他的恐慌。他称是魔鬼的叫声。”
正对面的电梯门开了,走出来一位高个儿的男子。这男子留着络腮胡子,脸色苍白。虽说已是半夜了,却还戴着墨镜。
青木的朋友姓近藤。
是个冷淡的男人,嘴里叽叽咕咕地小声说着话。长头发束在脑后,牛仔裤下面穿了一双轻便运动鞋,穿着白地印有蓝色录音棚图案的风雪衣。
近藤对庆子她们不屑一顾,一面与青木说着话,一面重新搭上了电梯。庆子和朝仓连忙跟在后头追了进去。
他们在五楼下了电梯。
深夜的录音棚鸦雀无声。即便如此还是和几个人擦肩而过,有的房间也漏出了灯光。
三个人跟着近藤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是个调低了照明亮度的昏暗的房间,蓝光与红光一闪一闪的。装着无数的仪器,数字显示灯闪着光。
“感觉埋在机器里了吧。好兴奋。”朝仓抬高了嗓门说道。
十二张草席大小的房间里,墙壁的架子上自不待言,在屋子中央排成两行的六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几台相连的电脑和键盘。有的还卸下了后盖,抽出了底座。屋内留下了人员可以勉强擦肩而过的空间。对面的桌上有两台大型的电子音合成器。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
近藤将录音带装进盒式录音机里,转动磁带卷盘重放了好几遍。每次都像弹钢琴似地敲击着电脑键盘。飘荡在空中的声音渐渐成形了。
确实是西崎的声音。一股暖流涌上了庆子的心头,是一种好久都没有感觉到的感情。
每次重放,噪音都在降低,人声就像浮现出来似地逐渐清晰起来,但更多的还是听不明白的部分。
“以某个特定的频率和声音主人的声波形状为基准将它选出来,通过电脑只强调人声的部分。”
近藤说得好像很容易似地,在庆子看来却简直像在耍魔术。音响魔术师,青木讲的话带有现实的意味了。
“在小学里学过声音的三元素吧。总之声音是空气的振动。声音的高低取决于那振动的频率,声音的强弱取决于振幅,音色取决于波形。不管什么样的声音都能够合成,就是说可以分析。这是以前听近藤讲过的话。”青木向庆子解释道。
“安静!”近藤的右手搁在键盘上,耳朵对着扬声器,就那么厉声说道。
西崎的声音犹如含混不清的音响,变得出人意料的尖锐。这下庆子也能听明白三分之一了。
“这个部分是,拿枪的……一伙人……吧。这所谓的枪,应该是那警察拿的枪吧。”近藤边调音边说道。照旧是没有抑扬顿挫,干巴巴的声音。可是对庆子来说,还远远谈不上理解录音带话里的意思。
“不能更清楚吗?”青木问。
“我可不是变戏法的。”近藤仍面对调音台的方向说道,“这就是限度吧。分析度也有限,跟不确定性原理是一样的呀。假如要排除噪音,就得牺牲音质。而如果要让音质优先,就必须对某种程度的噪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是有时间,清晰度就能达到这个的十倍,着急的吧。”
“这就足够啦。真的,简直像在变魔术哇。”
可以认为,就算弄得更清晰也没有意义。单词的数量有限。其余的只能靠想像去弥补了。
“遭到了枪击,有多名死者,负了伤,那些家伙要爬上来了……拿着枪……现在,要去天狗原……跟庆子……”近藤重复了录音带的声音道,“总觉得不同寻常吧。是哪里弄来的录音带,混混们打群架吗。是你拿来的,所以终归不是普通的东西吧。”
“是我丈夫的声音。”庆子道。
“你别讲了,可以给我们弄成能听清楚的状态吧。”
青木拍了拍近藤的肩膀。
“最后的声音是枪声啊。是开阔的地方。遮蔽物……相当远的地方有山吧。正刮着风,相当猛烈的风。声响都被吸走了,所以正在下雪吧……还听到你先生以外的人声,听不懂意思。外语……曾经听到过,朝鲜话吧。”
“听得懂吗?”近藤问青木。
“我哪里能听明白。”
“突然中断了,是?”庆子问道。
“无线电报话机的开关关掉了,或者坏了……还是……”
所有的人都不吭声了。
庆子咬紧了嘴唇。心跳又剧烈起来了。
“好冷啊。开冷气了吗?”青木问。
“因为有机器。这么些设备散发出来的热量很不得了呢。”朝仓答道。
“正在下着雪。”近藤说。
“没下了吧。”青木回过头道,好像要征求庆子同意似的。
“听到了雪的声音。”
近藤从录音机里取出盒式录音带交给了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