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四章 濟世安民的天下會

　　李慕凝視著霍烈，久久未語，他身後的步驚雲也壹直提著壹口氣，腦子急轉，思忖要如何才能救下叔父性命。
　　可他思來想去，卻始終想不到此刻的局勢，他要如何做才能保下叔父，壹顆心不由沈了下去。
　　片刻之後，李慕忽然壹聲長嘆，轉過身來，步驚雲連忙整理情緒，恢復面無表情的神色。
　　李慕雙手負到背後，頗有些意興闌珊的道：“罷了，妳們走吧！老夫與爾等鼠目寸光之輩，實在無話可說，雲兒，送他們出去。”
　　“是。”步驚雲目光壹動，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抱拳壹禮，心下卻是狂喜。
　　雖然他想不明白，壹向霸道專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雄霸，為何會放過來刺殺自己的刺客。
　　但叔父能保住性命，也算是意外之喜，他暫時也不想去考慮那麽多。
　　便在他走向霍烈時，霍烈猛然睜開眼睛，驚疑不定的盯著李慕道：“妳不殺我們？妳有什麽陰謀？”
　　“陰謀？”李慕轉回身來，望著他哂笑道：“妳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老夫自踏入江湖以來，眼見武林紛爭不斷，殺伐不絕，死傷無數，便立誌橫掃天下，壹統武林，還這天下壹個太平。”
　　“妳大哥不肯臣服天下會，便是擋了老夫平息天下紛爭的路，被殺也是咎由自取。”
　　“妳為兄報仇，倒也不負壹個‘義’字，老夫可以放妳壹馬，但若再有下次，老夫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妳為壹家之小義，不顧天下之大義，死不足惜。”
　　李慕復與霍烈說話，步驚雲自然不好再上前帶他們出去，不由心下大急。
　　此時他只盼叔父能少說兩句，先保住性命再說，可霍烈顯然讓他失望了。
　　“哈哈哈哈……”霍烈忽然放聲大笑，眼中充滿了嘲諷之意，“妳雄霸心懷大義？這是老夫聽到過最大的笑話。”
　　“妳的大義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過是為滿足自己的野心而已，妳妄談什麽天下大義？”
　　霍烈始終不相信，雄霸會那麽好心饒自己壹命。
　　他堅定的認為，雄霸放他走壹定是有什麽陰謀，甚至這個陰謀很可能會危及至尊。
　　在決定來刺殺雄霸時，他們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壓根沒想著能活著回去。
　　所以他寧願在此激怒雄霸，讓他殺死自己父子，也不願讓雄霸陰謀得逞。
　　步驚雲的心沈了下去，霍烈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他比霍烈更了解雄霸。
　　他比霍烈更加不相信，雄霸會真的放過他們。
　　可惜他不明白，他了解的只是雄霸，卻不是李慕。
　　李慕臉色也冷了下來，他選擇放過霍烈，不過是不想跟步驚雲的仇恨再多添上壹筆，更加難化解而已。
　　可這霍烈若始終不識好歹，冥頑不靈，他也不可能心慈手軟。
　　不過他還是選擇再給霍烈壹次機會，因為他實在不希望步驚雲這個天命之子，走到他的對立面去。
　　李慕冷然道：“妳可以不相信老夫心懷大義，但妳不妨動動妳那被仇恨蒙蔽的腦子仔細想想。”
　　“自天下會占據神州大地半壁江山以來，武林中少了多少因門戶之見，爭名逐利之事而爆發的紛爭殺戮？”
　　“若妳們刺殺老夫成功，天下會四分五裂，土崩瓦解，武林各大勢力失去彈壓，會造成何等後果？”
　　李慕似是壓抑著極大的怒火，怒聲道：“妳掰著指頭算算，因爭權奪位造成的殺戮，會死多少人，妳霍烈又要背上多少條人命？”
　　無論是霍烈還是步驚雲，此時都下意識的順著李慕所言想了下去。
　　若雄霸壹死，天下會陷入內亂，半個神州武林沒了彈壓，手上稍微有點權力的人，都想趁機增強自身勢力，成為第二個天下會。
　　如此壹來，勢必會在武林中，掀起壹場場腥風血雨，不知道會有多少武林中人死於紛爭之中。
　　如果頂級高手死掉太多，中原武林衰落，到時候若有外族入侵，僅憑無雙城和至尊朝廷，又要如何抵擋？
　　當年還有個武林神話無名，單人獨劍擋住了東瀛無神絕宮的入侵。
　　可無名已經銷聲匿跡二十年，說不定早已不在人世，到時候豈不是有神州陸沈之危？
　　想到這裏，霍烈腦門上開始冒出壹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因為照此想下去，若他真的刺殺雄霸成功，便成了中原武林的千古罪人。
　　事實上，這還真不是他們毫無根據的腦補，幾乎天下有識之士，都能看明白這壹點。
　　原劇情中無名阻止劍聖去殺雄霸，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
　　事實也證明，當天下會失去雄霸，就變得啥也不是，被無神絕宮輕松奪取了江山。
　　甚至連武林至尊都壹度成為階下囚，整個神州武林，大部分武林高手都被關押，包括無名這個武林神話在內。
　　神州大地，幾乎被東瀛人統治。
　　步驚雲神色變幻不定，內心陷入劇烈的交戰，他只是性格冰冷，可不代表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相反，他的血比許多人都要熱。
　　雄霸不能死，可是繼父的仇要怎麽辦？
　　為人子不為父報仇，孝之何在？
　　可若殺死雄霸，就會造成天下大亂。
　　為壹己私仇，不顧天下蒼生，致使生靈塗炭，仁之何在？義之何在？
　　這壹刻的步驚雲，內心復雜萬分，眼中浮現出痛苦掙紮之色。
　　霍烈臉色變幻壹陣，最終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精氣神，雙肩垮了下來。
　　他抓住地上的長劍爬起身來，頹然對雄霸道：“為了神州武林，妳不能死，但兄長之仇不能不報。”
　　“便請雄幫主除下外袍，予我刺上幾劍，我霍家與雄幫主的仇，從此壹筆勾銷。”
　　李慕心下暗喜，霍步天的弟弟親口說出，霍家與他的仇壹筆勾銷，那麽步驚雲又還有什麽立場找他報仇？
　　即便短時間內無法徹底放下，只要以後再好好籠絡，他相信定可化解步驚雲對他的仇恨，令其歸心。
　　李慕望著霍步天，欣慰的道：“妳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表示妳心裏終究還有大義存在，既如此，本幫主也不吝成全妳的小義。”
　　說完除下外袍，對著霍烈拋了過去。
　　“嗤嗤嗤……”
　　霍烈使開霍家劍法，將他的外袍斬成壹堆碎布條。
　　李慕嘴角抽了抽，說好的只是刺幾劍，出手卻這麽狠，可見霍烈心中的恨意，可是壹點都不淺。
　　外袍化作細碎的布片盡數飄落下地後，霍烈擲下長劍，長嘆壹聲。
　　李慕見此這才道：“雲兒，送他們出去。”
　　“是。”
　　步驚雲面無表情的看著霍烈和他的兒子霍繼潛，對著門外壹伸手，道：“二位請吧！”
　　看著帶父子倆往外行去的步驚雲背影，李慕眼中掠過壹抹笑意。
　　沒有了堅定的報仇立場，再把妳心心念念的孔慈送給妳，若這樣妳還是想殺我，那即便妳是天命之子，我也絕不會再姑息。
　　雄霸殺不死妳，我李慕未必殺不死妳。
　　天命之子？
　　呵呵，又不是沒殺過。
　　……
　　天下會山門外，霍烈與霍繼潛父子發現，那個送他們出來的天下會高手，竟沒有返回的意思，依舊大步走在前面。
　　父子倆心下壹凜，驚疑不定的望著步驚雲背影，心裏暗自戒備。
　　直到走出山門壹段距離，離開門口值守的幫眾視線後，步驚雲才終於停住腳步。
　　霍繼潛忌憚的問道：“妳想幹什麽？莫非要違背雄霸的命令，私下裏除掉我們？”
　　步驚雲回過身來，望著霍烈的臉，再度略微失神，隨後才抱拳躬身道：“步驚雲拜見叔父。”
　　父子倆大吃壹驚，霍烈大步走到步驚雲面前，抓住他雙臂膀子，激動的道：“妳是步驚雲，我大哥的繼子？”
　　步驚雲看著他道：“是，只是我以前，並未聽繼父提起過妳。”
　　霍烈長嘆道：“我因為在至尊大內擔任禁衛統領，很少跟親友往來，大哥幾次的來信中，都跟我提到妳。”
　　“他要我在他五十大壽那天趕回霍家莊，正式引見妳跟我見面，並且要宣布，由妳來繼承霍家莊，可惜……我回來晚了。”
　　說完這番話，霍烈凝視著步驚雲，問道：“驚雲，妳怎麽會投效天下會？”
　　壹旁的霍繼潛忿忿道：“爹，這還用問嗎？當然是貪圖榮華富貴。”
　　霍烈臉色壹沈，斥道：“不要胡說，我相信妳大伯的眼光不會錯，驚雲絕不會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
　　步驚雲看也沒看霍繼潛壹眼，只是對霍烈道：“雄霸並不知道我的來歷，我混進天下會，就是想找機會殺死雄霸，為繼父報仇。”
　　說完這句話，他緊皺著眉頭微微垂首，道：“可如今……”
　　霍烈嘆了口氣，道：“罷了，雄霸不能死，我也親口說出，霍家與他的仇壹筆勾銷。”
　　“刺殺雄霸九死壹生，妳既在天下會身居高位，為了神州武林，妳要留下有用之身。”
　　“即便日後妳有非殺雄霸不可的理由，也不該再是為大哥報仇。”
　　原本內心痛苦掙紮的步驚雲，聽了霍烈的話，內心的糾結與掙紮似乎減輕了不少。
　　他蹙眉思忖片刻之後，對霍烈正色道：“叔父放心，我不會沖動，我會替天下人盯著雄霸。”
　　“若他當真是為平息紛爭，保天下太平，我就盡心輔佐他，若他做出違背自己所言之事，我壹定會殺了他。”
　　霍烈欣慰的拍拍他肩膀，道：“妳能這樣想，叔父就放心了，回去吧，不要讓雄霸起疑。”
　　“是，侄兒恭送叔父。”
　　……
　　次日，雄霸的書房。
　　孔慈心下惴惴的跟著文醜醜進入書房，來到李慕面前。
　　幫主單獨召見她，這在以前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不知道會是什麽事。
　　巧的是，孔慈跟著文醜醜過來時，無意中被步驚雲看見，他神情壹動，便悄無聲息的跟在了兩人身後。
　　自李慕置換過來後，天下會中就似乎多了許多“巧合”和“無意中”，只不過沒有人註意到這些。
　　“幫主，孔慈來了。”
　　孔慈跪倒在地，欠身道：“奴婢孔慈，拜見幫主。”
　　“起來吧，不必多禮。”
　　李慕起身，從書桌後繞了出來，走到孔慈面前，和顏悅色的道：“孔慈，若老夫沒記錯，妳今年該有十七歲了吧？”
　　其實是他早上，剛剛翻過天下會的婢女名錄，才知道的這件事。
　　雄霸哪裏會去註意這種小事，是以李慕沒有從雄霸的記憶中找到相關信息，只好去翻名錄。
　　孔慈見李慕竟然記得她的年紀，不由大感受寵若驚，感動的道：“勞幫主掛心，奴婢確已十七歲。”
　　李慕輕嘆壹聲，感慨萬千的道：“想不到壹轉眼，已經過去這麽多年，當年妳爹隨老夫草創天下會，立下過汗馬功勞。”
　　“可惜他英年早逝，沒能活到今日，當年妳爹跟隨老夫，什麽苦都吃過，可謂與老夫共患難，卻沒能與老夫共享榮華富貴。”
　　“此事引為老夫生平大憾，以前天下會大業未定，老夫也分不出心來，好好關心妳們這些老兄弟之後。”
　　“如今大業已成，是該好好補償妳們了，以免老兄弟們在九泉之下，怪老夫沒有照顧好他們的後人。”
　　其實孔慈的父親，當年只是壹個率領十數名幫眾的小頭目，根本當不起李慕壹個“老兄弟”的稱謂。
　　否則孔慈又怎麽可能只是壹個婢女？
　　他這樣說，完全是擡舉孔慈，或者說擡舉她父親。
　　孔慈之父在替天下會征戰的過程中陣亡時，孔慈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孩，所以記憶中對父親並沒有什麽概念。
　　但李慕這番話卻著實讓她感動不已，她紅著眼眶道：“幫主對奴婢已經很好，相信父親壹定會含笑九泉。”
　　李慕笑了笑，對孔慈問道：“老夫記得，妳應該還有壹個孿生妹妹才對，妳們姐妹間，平日可有聯系？”
　　孔慈聞言滿臉期待的道：“有的，奴婢時常與妹妹通信。”
　　“她被漢中分壇壹位姓丁的叔叔收為義女，如今名叫丁寧，只是那位丁叔叔前些年已經去世。”
　　李慕點點頭，對文醜醜道：“醜醜，將丁寧調來總壇，好讓她們姐妹團聚。”
　　孔慈歡喜的正要跪地謝恩，卻被李慕壹把扶住，道：“誒，不要動不動就下跪。”
　　“從今日起，老夫給妳們姐妹壹個特權，日後可以見老夫不跪。”
　　孔慈對李慕的感激已是無以復加，哽咽道：“多謝幫主恩典。”
　　文醜醜笑吟吟的問道：“幫主啊，小的將丁寧調來總壇後，該把她安排在哪呢？”
　　李慕略壹沈吟，道：“安排在天霜堂吧！霜兒性情溫厚寬仁，相信他會把丁寧照顧得很好。”
　　“至於孔慈妳……嗯，雲兒性子孤冷，沒什麽朋友，妳與他自小壹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對妳也壹向很好。”
　　“妳去飛雲堂吧！老夫希望，妳能好好陪伴雲兒，平日裏盡量開解他，不要讓他那麽孤獨。”
　　“只要妳能讓老夫這個冰山徒弟稍有融化，臉上多些表情，老夫重重有賞，呵呵呵……”
　　文醜醜也陪著笑聲不絕，孔慈聽到李慕稱步驚雲為“冰山徒弟”，心裏也忍不住湧起壹股笑意。
　　她面帶微笑的道：“幫主放心，奴婢壹定會照顧好雲少爺，不會讓他再那樣孤獨。”
　　“好，好，雲兒就托付給妳了，去吧！”
　　“是，奴婢告退。”
　　孔慈出去後，李慕不動聲色的瞥了壹眼大門左側，眼中閃過壹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隨後他若無其事的對文醜醜吩咐道：“去將三位堂主和各位統領叫到天下第壹樓，本幫主有要事宣布。”
　　“是。”
　　……
　　天下第壹樓內，李慕壹身黃底繡龍的長袍，身披繡著章紋的褐色披風，高據幫主寶座之上。
　　他身上穿的正是所謂的龍袍，在別的封建社會背景世界，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服飾。
　　秦霜、步驚雲、聶風三人立於大殿前方正中，其他統領分列兩旁，斷浪排在左首位置，與右首的楊真相對。
　　這是李慕給他的殊榮，其他統領也沒有誰不服，因為很現實的問題，他們都打不過斷浪。
　　“屬下參見幫主。”
　　“免禮。”
　　“謝幫主。”
　　見禮之後，李慕開口道：“諸位，今日召集大家，本幫主只有壹件事要說。”
　　“我天下會壹直以來，奉行的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之策，雖說此舉加快了天下會征伐武林的腳步，卻也留下諸多隱患。”
　　“正所謂王道立於德，霸道求於力，霸者雖能威壓天下，令萬眾臣服，但終是以力服人。”
　　“威令行事故然能兼並天下，以成大勢，但同時也易生暴虐之心，致使天下無親，諸位以為然否？”
　　李慕這番話壹出口，秦霜、聶風、楊真等仁善之人，皆是大點其頭，步驚雲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也認可此話。
　　大殿中議論紛紛，許多統領都已經意識到，天下會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
　　秦霜率先開口道：“師父所言大有道理，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壹味霸道行事，只會令天下人畏懼我們的同時，又恨我們入骨。”
　　李慕頷首道：“不錯，所以天下會必須要做出改變，本幫主決定立下壹條新的幫規。”
　　“即日起，天下會幫眾不得有欺壓百姓之舉，不僅不得欺壓，還要主動濟世安民。”
　　“自總壇而下，需成立專門為百姓排憂解難的隊伍，各地分壇也需為當地百姓作主，懲戒欺淩百姓的武林中人。”
　　“本幫主會盡快安排壹個人，成立壹個特殊堂口，就叫‘安民堂’，專門負責監察此事。”
　　“壹旦發現有本幫幫眾欺淩百姓，或被人告發，必將嚴懲不貸。”
　　聽完李慕的話，殿中所有人齊聲山呼：“幫主英明，文成武德，奉天承運，壹統天下。”
　　李慕見無人有異議，滿意的點點頭，接著開口道：“醜醜，妳安排壹下，將此令層層傳遞下去後，再寫成榜文，張榜天下，公告武林。”
　　文醜醜抱拳垂首道：“是，不知幫主打算讓誰來負責監察此事？”
　　李慕道：“本幫主自有打算，妳無須多問，等選定了人，妳自會知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