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回，喜鹊就在邻家婶子家，见到了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歪脖子，满脸胡茬，头发已经花白，身上还有一股酸臭味。人是憨厚的，少言寡语，见面礼是一块天蓝的线兰洋布，和一小盒雪花膏。
　　他指指布说，这个，给你儿子做身新衣裳穿。
　　行，心里惦记着她儿子，喜鹊就觉得这个男人能嫁。再一个，远离白峪村这个伤心地，或许母子俩能重新开始，有一番新生活。
　　到了苏家沟之后，喜鹊才发现，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苏二堂的娘打听过喜鹊娘俩的情况，不让喜鹊娘俩上桌吃饭。得等他们一家三口吃完以后，才轮上喜鹊娘俩吃。苏家一串院子里，有两个破旧的土坯房。喜鹊娘俩和苏二堂住北房，他大哥跟他娘住西房。院子没围墙，是一圈歪歪斜斜的栅栏。
　　有一天半夜，小丰登饿醒，找娘，“娘，娘，我饿，我肚子好饿。”
　　苏二堂正在喜鹊的被窝里。
　　“你为啥欺负我娘？”小丰登大叫一声，照着苏二堂的胳膊咬上去，死死咬住不松口。苏二堂一甩胳膊，把小丰登甩到炕底下。
　　“小杂种，你竟敢咬我？果然是鬼子的血统，这么下狠口呢。哎哟。”苏二堂借着月光跳下炕，拧住小丰登的耳朵，从地上拎起来。
　　“谁让你欺负我娘了？”
　　“你还犟嘴？你这小鬼子！看你还咬人不，看你还犟嘴不！”一边在小丰登的屁股上踢。“你娘是我老婆，就得跟我睡。”
　　“坏人！坏人！呜呜呜。”小丰登哭起来。
　　“小鬼子，还敢骂我？我打烂你这张嘴！”一下一下脆生生的耳光，在静夜里响起来。
　　喜鹊用力推开苏二堂，扑上去护住儿子，“你别骂他，别打他，他就是个四岁的孩子。”
　　“四岁的孩子他还知道咬人？骂人？啊？还有你，你娘俩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住我家的，你还敢推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苏二堂抡起扫炕的笤帚把就打。
　　喜鹊紧紧护住儿子，她的身上、头上一下一下挨着，嘴里还不忘哄哄受到惊吓，正哇哇大哭的儿子。苏二堂把笤帚打散架了，就用拳头和脚继续打。直到打不动了，他才把喜鹊母子推出院外，关上屋门，自己爬上炕，呼噜呼噜继续睡觉。
　　苏二堂老娘朝院里喊了一声，“闹啥闹，都快睡觉。”而苏老大对于他们的吵闹，无动于衷。
　　那是深秋的夜色里，只穿着内衣内裤的喜鹊，把只系着红肚兜的小丰登抱在怀里。她轻声哼着小调，拿自己的怀抱当摇篮，轻轻摇着，哄小丰登睡觉。
　　母子俩，相互取暖，相互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