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吴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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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br /> 诗曰:<br /> 混沌未分天地乱,<br /> 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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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西游记 by 吴承恩

2018-5-27 06:02

第三十五回 外道施威欺正性 心猿获宝伏邪魔
  本性圆明道自通,翻身跳出网罗中。
  修成变化非容易,炼就长生岂俗同?清浊几番随运转,辟开数劫任西东。
  逍遥万亿年无计,一点神光永注空。
  此诗暗合孙大圣的道妙。
  他自得了那魔真宝,笼在袖中。
  喜道:
  “泼魔苦苦用心拿我,诚所谓水中捞月;老孙若要擒你,就好似火上弄冰。”
  藏着葫芦,密密的溜出门外,现了本相,
  厉声高叫道:
  “精怪开门!”旁有小妖道:
  “你又是甚人,
  敢来吆喝?”行者道:
  “快报与你那老泼魔
  吾乃行者孙来也。”
  那小妖急入里报道:
  “大王,门外有个甚么行者孙来了。”
  老魔大惊道:
  “贤弟,不好了!惹动他一窝风了!幌金绳现拴着孙行者,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怎么又有个甚么行者孙?想是他几个兄弟都来了。”
  二魔道:
  “兄长放心。
  我这葫芦装下一千人哩。
  我才装了者行孙一个,又怕那甚么行者孙!等我出去看看,一发装来。”
  老魔道:
  “兄弟仔细。”
  你看那二魔拿着个假葫芦,还像前番,
  雄纠纠气昂昂,
  走出门高呼道:
  “你是那里人氏,
  敢在此间吆喝?”行者道:
  “你认不得我?
  家居花果山
  祖贯水帘洞。
  只为闹天宫,多时罢争竞。
  如今幸脱灾,弃道从僧用。
  秉教上雷音,求经归觉正。
  相逢野泼魔,却把神通弄。
  还我大唐僧,上西参佛圣。
  两家罢战争,各守平安境。
  休惹老孙焦,
  伤残老性命!”那魔道:
  “你且过来,
  我不与你相打但我叫你一声,
  你敢应么?”行者笑道:
  “你叫我,
  我就应了;我若叫你
  你可应么?”那魔道:
  “我叫你,
  是我有个宝贝葫芦可以装人;你叫我,
  却有何物?”行者道:
  “我也有个葫芦儿。
  ”那魔道:
  “既有,拿出来我看。”
  行者就于袖中取出葫芦道:
  “泼魔,你看!”幌一幌,
  复藏在袖中恐他来抢。
  那魔见了大惊道:
  “他葫芦是那里来的?怎么就与我的一般?纵是一根藤上结的,也有个大小不同偏正不一,却怎么一般无二?”他便正色叫道:
  “行者孙,
  你那葫芦是那里来的?”行者委的不知来历接过口来,就问他一句道:
  “你那葫芦是那里来的?”那魔不知是个见识
  只道是句老实言语
  就将根本从头说出道:
  “我这葫芦是混沌初分,
  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补到乾宫央地见一座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大圣闻言,
  就绰了他口气道:
  “我的葫芦,
  也是那里来的。”
  魔头道:
  “怎见得?”大圣道:
  “自清浊初开,
  天不满西北地不满东南,太上道祖解化女娲,
  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藤结有两个葫芦。
  我得一个是雄的,你那个却是雌的。”
  那怪道:
  “莫说雌雄;但只装得人的,
  就是好宝贝。”
  大圣道:
  “你也说得是,我就让你先装。”
  那怪甚喜,急纵身跳将起去,到空中,
  执着葫芦
  叫一声:
  “行者孙。”
  大圣听得,却就不歇气连应了八九声,只是不能装去。
  那魔坠将下来,
  跌脚捶胸道:
  “天那!只说世情不改变哩!这样个宝贝,
  也怕老公雌见了雄,
  就不敢装了!”
  行者笑道:
  “你且收起,
  轮到老孙该叫你哩。”
  急纵筋斗,跳起去,将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照定妖魔叫声“银角大王”。
  那怪不敢闭口,只得应了一声,倏的装在里面,被行者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
  心中暗喜道:
  “我的儿,你今日也来试试新了!”
  他就按落云头,
  拿着葫芦心心念念,只是要救师父,又往莲花洞口而来。
  那山上都是些洼踏不平之路,况他又是个圈盘腿,拐呀拐的走着摇的那葫芦里索索,响声不绝。
  你道他怎么便有响声?原来孙大圣是熬炼过的身体,急切化他不得;那怪虽也能腾云驾雾不过是些法术,大端是凡胎未脱到于宝贝里就化了。
  行者还不当他就化了,
  笑道:
  “我儿子啊,
  不知是撒尿耶不知是漱口哩。
  这是老孙干过的买卖。
  不等到七八日,化成稀汁,我也不揭盖来看。
  忙怎的?有甚要紧?想着我出来的容易,就该千年不看才好!”他拿着葫芦,说着话不觉的到了洞口,把那葫芦摇摇,一发响了。
  他道:
  “这个像发课的筒子响,倒好发课。
  等老孙发一课,看师父甚么时才得出门。”
  你看他手里不住的摇,
  口里不住的念道:
  “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
  那洞里小妖看见道:
  “大王,祸事了!行者孙把二大王爷爷装在葫芦里发课哩!”那老魔闻得此言,唬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扑的跌倒在地,放声大哭道:
  “贤弟呀!我和你私离上界,
  转托尘凡指望同享荣华,永为山洞之主;怎知为这和尚,伤了你的性命断吾手足之情!”满洞群妖,一齐痛哭。
  猪八戒吊在梁上,听得他一家子齐哭,
  忍不住叫道:
  “妖精,
  你且莫哭等老猪讲与你听。
  先来的孙行者,次来的者行孙,后来的行者孙,返复三字都是我师兄一人。
  他有七十二变化,腾那进来,盗了宝贝,装了令弟。
  令弟已是死了,不必这等扛丧,快些儿刷净锅灶,办些香蕈、磨菇、茶芽、竹笋、豆腐、面筋、木耳、蔬菜请我师徒们下来与你令弟念卷《受生经》。”
  那老魔闻言,
  心中大怒道:
  “只说猪八戒老实,
  原来甚不老实!他倒作笑话儿打觑我!”叫:
  小妖
  “且休举哀把猪八戒解下来,蒸得稀烂,等我吃饱了,再去拿孙行者报仇”。
  沙僧埋怨八戒道:
  “好么!我说教你莫多话,
  多话的要先蒸吃哩!”那呆子也尽有几分悚惧。
  旁一小妖道:
  “大王,猪八戒不好蒸。”
  八戒道:
  “阿弥陀佛!是那位哥哥积阴德的?果是不好蒸。
  ”又有一个妖道:
  “将他皮剥了,就好蒸。”
  八戒慌了道:
  “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
  汤滚就烂。
  户!户!”
  正嚷处,
  只见前门外一个小妖报道:
  “行者孙又骂上门来了!”那老魔又大惊道:
  “这厮轻我无人!”叫:
  “小的们,
  且把猪八戒照旧吊起查一查还有几件宝贝。”
  管家的小妖道:
  “洞中还有三件宝贝哩。”
  老魔问:
  “是那三件?”管家的道:
  “还有‘七星剑’、‘芭蕉扇’与‘净瓶’。
  ”老魔道:
  “那瓶子不中用:
  原是叫人,
  人应了就装得转把个口诀儿教了那孙行者,倒把自家兄弟装去了。
  不用他,放在家里。
  快将剑与扇子拿来。”
  那管家的即将两件宝贝献与老魔。
  老魔将芭蕉扇插在后项衣领,把七星剑提在手中,又点起大小群妖有三百多名,都教一个个拈枪弄棒,理索轮刀。
  这老魔却顶盔贯甲,罩一领赤焰焰的丝袍。
  群妖摆出阵去,要拿孙大圣。
  那孙大圣早已知二魔化在葫芦里面,却将他紧紧拴扣停当,撒在腰间手持着金箍棒,准备厮杀。
  只见那老妖红旗招展,跳出门来。
  却怎生打扮?
  头上盔缨光焰焰,腰间带束彩霞鲜。
  身穿铠甲龙鳞砌,上罩红袍烈火然。
  圆眼睁开光掣电,钢须飘起乱飞烟。
  七星宝剑轻提手,芭蕉扇子半遮肩。
  行似流云离海岳,声如霹雳震山川。
  威风凛凛欺天将,怒帅群妖出洞前。
  那老魔急令小妖摆开阵势。
  骂道:
  “你这猴子,十分无礼!害我兄弟,
  伤我手足
  着然可恨!”行者骂道:
  “你这讨死的怪物!你一个妖精的性命舍不得,似我师父、师弟、连马四个生灵平白的吊在洞里,我心何忍情理何甘!快快的送将出来还我,多多贴些盘费,喜喜欢欢打发老孙起身还饶了你这个老妖的狗命!”那怪那容分说,举宝剑劈头就砍。
  这大圣使铁棒举手相迎。
  这一场在洞门外好杀!咦!
  金箍棒与七星剑,
  对撞霞光如闪电。
  悠悠冷气逼人寒,荡荡昏云遮岭堰。
  那个皆因手足情,些儿不放善;这个只为取经僧,毫厘不容缓。
  两家各恨一般仇,二处每怀生怒怨。
  只杀得天昏地暗鬼神惊,日淡烟浓龙虎战。
  这个咬牙锉玉钉,那个怒目飞金焰。
  一来一往逞英雄,不住翻腾棒与剑。
  这老魔与大圣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他把那剑梢一指,叫声“小妖齐来!”那三百余精,一齐拥上把行者围在垓心。
  好大圣,公然无惧,使一条棒,左冲右撞,后抵前遮。
  那小妖都有手段,越打越上,一似绵絮缠身,
  搂腰扯腿莫肯退后。
  大圣慌了,即使个身外身法,将左胁下毫毛,
  拔了一把嚼碎喷去,喝声叫“变!”一根根都变做行者。
  你看他长的使棒,短的轮拳,再小的没处下手,抱着孤拐啃筋把那小妖都打得星落云散,齐声喊道:
  “大王啊,
  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行者了!”被这身外法把群妖打退,止撇得老魔围困中间赶得东奔西走,出路无门。
  那魔慌了,将左手擎着宝剑,右手伸于项后,
  取出芭蕉扇子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将下来只见那就地上,火光焰焰。
  原来这般宝贝,平白地出火来。
  那怪物着实无情:
  一连了七八扇子,天炽地,
  烈火飞腾。
  好火:
  那火不是天上火,不是炉中火,
  也不是山头火也不是灶底火,乃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
  这扇也不是凡间常有之物,也不是人工造就之物,乃是自开辟混沌以来产成的珍宝之物。
  用此扇,此火,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
  更无一缕青烟,尽是满山赤焰,只烧得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作灯笼。
  那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这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
  这场神火飘空燎,只烧得石烂溪干遍地红!大圣见此恶火,却也心惊胆颤;道声“不好了!我本身可处毫毛不济,一落这火中岂不真如燎毛之易?”将身一抖,遂将毫毛收上身来。
  只将一根变作假身子,避火逃灾,他的真身,
  捻着避火诀纵筋斗,跳将起去,脱离了大火之中,径奔他莲花洞里想着要救师父。
  急到门前,把云头按落。
  又见那洞门外有百十个小妖,都破头折脚,肉绽皮开。
  原来都是他分身法打伤了的,都在这里声声唤唤,忍疼而立。
  大圣见了,按不住恶性凶顽,轮起铁棒,一路打将进去。
  可怜把那苦炼人身的功果息,依然是块旧皮毛!
  那大圣打绝了小妖,
  撞入洞里要解师父,又见那内面有火光焰焰,
  唬得他手慌脚忙道:
  “罢了!罢了!这火从后门口烧起来
  老孙却难救师父也!”正悚惧处仔细看时,呀!原来不是火光,却是一道金光。
  他正了性,往里视之,乃羊脂玉净瓶放光,
  却自心中欢喜道:
  “好宝贝耶!这瓶子曾是那小妖拿在山上放光,老孙得了不想那怪又复搜去;今日藏在这里,原来也放光。”
  你看他窃了这瓶子,喜喜欢欢,且不救师父,
  急抽身往洞外而走。
  才出门,只见那妖魔提着宝剑,拿着扇子,从南而来。
  孙大圣回避不及,被那老魔举剑劈头就砍。
  大圣急纵筋斗云,跳将起去,无影无踪的逃了不题。
  却说那怪到得门口,但见尸横满地,——就是他手下的群精——慌得仰天长叹,止不住放声大哭道:
  “苦哉!痛哉!”有诗为证
  诗曰:
  可恨猿乖马劣顽灵胎转托降尘凡。
  只因错念离天阙,致使忘形落此山。
  鸿雁失群情切切,妖兵绝族泪潺潺。
  何时孽满开愆锁,返本还原上御关?那老魔惭惶不已,一步一声哭入洞内。
  只见那什物家火俱在,只落得静悄悄,没个人形;悲切切,愈加凄惨。
  独自个坐在洞中,蹋伏在那石案之上,将宝剑斜倚案边,把扇子插于肩后昏昏默默睡着了。
  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话说孙大圣拨转筋斗云,伫立山前,想着要救师父,把那净瓶儿牢扣腰间径来洞口打探。
  见那门开两扇,静悄悄的不闻消耗,随即轻轻移步,潜入里边。
  只见那魔斜倚石案,呼呼睡着,芭蕉扇褪出肩衣,半盖着脑后七星剑还斜倚案边;却被他轻轻的走上前拔了扇子,急回头呼的一声,跑将出去。
  原来这扇柄儿刮着那怪的头发,早惊醒他。
  抬头看时,是孙行者偷了,急慌忙执剑来赶。
  那大圣早已跳出门前,将扇子撒在腰间,双手轮开铁棒,与那魔抵敌。
  这一场好杀:
  恼坏泼妖王,怒发冲冠志。
  恨不过挝来囫囵吞,难解心头气。
  恶口骂猢狲:
  “你老大将人戏,伤我若干生,
  还来偷宝贝。
  这场决不容,
  定见存亡计!”大圣喝妖魔:
  “你好不知趣!徒弟要与老孙争,
  累卵焉能击石碎?”宝剑来铁棒去,两家更不留仁义。
  一翻二复赌输赢,三转四回施武艺。
  盖为取经僧,灵山参佛位,致令金火不相投,
  五行拨乱伤和气;扬威耀武显神通走石飞沙弄本事。
  交锋渐渐日将晡,魔头力怯先回避。
  那老魔与大圣战经三四十合,天将晚矣,抵敌不住,败下阵来;径往西南上投奔压龙洞去不题。
  这大圣才按落云头,闯入莲花洞里,解下唐僧与八戒、沙和尚来。
  他三人脱得灾危,谢了行者,
  却问:
  “妖魔那里去了?”行者道:
  “二魔已装在葫芦里,
  想是这会子已化了;大魔才然一阵战败往西南压龙山去讫。
  概洞小妖,被老孙分身法打死一半,还有些败残回的,又被老孙杀绝方才得入此处,解放你们。
  ”唐僧谢之不尽道:
  “徒弟啊,
  多亏你受了劳苦!”行者笑道:
  “诚然劳苦。
  你们还只是吊着受疼,我老孙再不曾住脚,比急递铺的铺兵还甚,反复里外奔波无已。
  因是偷了他的宝贝,方能平退妖魔。
  ”猪八戒道:
  “师兄,你把那葫芦儿拿出来与我们看看。
  只怕那二魔已化了也。”
  大圣先将净瓶解下,又将金绳与扇子取出,
  然后把葫芦儿拿在手道:
  “莫看!莫看!他先曾装了老孙
  被老孙漱口哄得他扬开盖子,老孙方得走了。
  我等切莫揭盖,只怕他也会弄喧走了。”
  师徒们喜喜欢欢,将他那洞中的米面菜蔬寻出,烧刷了锅灶安排些素斋吃了。
  饱餐一顿,安寝洞中,一夜无词。
  早又天晓。
  却说那老魔径投压龙山,会聚了大小女怪,
  备言打杀母亲装了兄弟,绝灭妖兵,偷骗宝贝之事。
  众女怪一齐大哭。
  哀痛多时道:
  “你等且休凄惨。
  我身边还有这口七星剑,欲会汝等女兵,都去压龙山后,会借外家亲戚断要拿住那孙行者报仇。”
  说不了,
  有门外小妖报道:
  “大王,
  山后老舅爷帅领若干兵卒来也。”
  老魔闻言,急换了缟素孝服,躬身迎接。
  原来那老舅爷是他母亲之弟,名换狐阿七大王。
  因闻得哨山的妖兵报道,他姐姐被孙行者打死,假变姐形盗了外甥宝贝,连日在平顶山拒敌。
  他却帅本洞妖兵二百余名,特来助阵;故此先拢姐家问信。
  才进门,见老魔挂了孝服,二人大哭。
  哭久,老魔拜下,备言前事。
  那阿七大怒,即命老魔换了孝服,提了宝剑,
  尽点女妖合同一处,纵风云,径投东北而来。
  这大圣却教沙僧整顿早斋,吃了走路。
  忽听得风声,走出门看,乃是一伙妖兵,自西南上来。
  行者大惊,急抽身,
  忙呼八戒道:
  “兄弟,
  妖精又请救兵来也。”
  三藏闻言,
  惊恐失色道:
  “徒弟,
  似此如何?”行者笑道:
  “放心!放心!把他这宝贝都拿来与我。”
  大圣将葫芦、净瓶系在腰间,金绳笼于袖内,
  芭蕉扇插在肩后双手轮着铁棒,教沙僧保守师父,稳坐洞中;着八戒执钉钯同出洞外迎敌。
  那怪物摆开阵势,只见当头的是阿七大王。
  他生的玉面长髯,钢眉刀耳;头戴金炼盔,身穿锁子甲,手执方天戟高声骂道:
  “我把你个大胆的泼猴!怎敢这等欺人!偷了宝贝,伤了眷族杀了妖兵,又敢久占洞府!赶早儿一个个引颈受死,雪我姐家之仇!”行者骂道:
  “你这伙作死的毛团
  不识你孙外公的手段!不要走!领吾一棒!”那怪物侧身躲过使方天戟劈面相迎。
  两个在山头一来一往,战经三四回合,那怪力软,败阵回走。
  行者赶来,却被老魔接住。
  又斗了三合,只见那狐阿七复转来攻。
  这壁厢八戒见了,急掣九齿钯挡住。
  一个抵一个,战经多时,不分胜败。
  那老魔喝了一声,众妖兵一齐围上。
  却说那三藏坐在莲花洞里,听得喊声振地,
  便叫:
  “沙和尚你出去看你师兄胜负何如。”
  沙僧果举降妖杖出来,喝一声,撞将出去,
  打退群妖。
  阿七见事势不利,回头就走;被八戒赶上,照背后一钯,就筑得九点鲜红往外冒可怜一灵真性赴前程。
  急拖来剥了衣服看处,原来也是个狐狸精。
  那老魔见伤了他老舅,丢了行者,提宝剑,
  就劈八戒。
  八戒使钯架住。
  正赌斗间,沙僧撞近前来,举杖便打。
  那妖抵敌不住,纵风云往南逃走。
  八戒、沙僧紧紧赶来。
  大圣见了,急纵云跳在空中,解下净瓶,罩定老魔,叫声“金角大王”。
  那怪只道是自家败残的小妖呼叫,就回头应了一声;飕的装将进去,被行者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
  只见那七星剑坠落尘埃,也归了行者。
  八戒迎着道:
  “哥哥,宝剑你得了,
  精怪何在?”行者笑道:
  “了了!已装在我这瓶儿里也。”
  沙僧听说,与八戒十分欢喜。
  当时通扫净诸邪,回至洞里,
  与三藏报喜道:
  “山已净,
  妖已无矣请师父上马走路。”
  三藏喜不自胜。
  师徒们吃了早斋,收拾了行李、马匹、奔西找路。
  正行处,猛见路旁闪出一个瞽者,走上前扯住三藏马,道:
  “和尚
  那里去?还我宝贝来!”八戒大惊道:
  “罢了!这是老妖来讨宝贝了!”行者仔细观看,原来是太上李老君慌得近前施礼道:
  “老官儿,
  那里去?”那老祖急升玉局宝座九霄空里伫立,叫:
  “孙行者还我宝贝。
  ”大圣起到空中道:
  “甚么宝贝?”老君道:
  “葫芦是我盛丹的,
  净瓶是我盛水的宝剑是我炼魔的,扇子是我火的,绳子是我一根勒袍的带。
  那两个怪:
  一个是我看金炉的童子,一个是我看银炉的童子。
  只因他偷了我的宝贝,走下界来,正无觅处,
  却是你今拿住得了功绩。”
  大圣道:
  “你这老官儿,着实无礼。
  纵放家属为邪,该问个钤束不严的罪名。
  ”老君道:
  “不干我事,不可错怪了人。
  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
  大圣闻言,
  心中作念道:
  “这菩萨也老大惫懒!当时解脱老孙,
  教保唐僧西去取经我说路途艰涩难行,他曾许我到急难处亲来相救;如今反使精邪害,语言不的该他一世无夫!若不是老官儿亲来,我决不与他;既是你这等说拿去罢。”
  那老君收得五件宝贝,揭开葫芦与净瓶盖口,
  倒出两股仙气用手一指,仍化为金银二童子,
  相随左右。
  只见那霞光万道。
  咦!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上大罗天。
  毕竟不知此后又有甚事,孙大圣怎生保护唐僧,几时得到西天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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