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十章 情窦又开(2)
　　彭敏显然听到了，有些不高兴地：“听说过陈大连长很会打仗，可没听说过他还歧视女同志？”
　　陈大龙连忙解释道：“噢，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你来的好快呀！请坐，请坐。”
　　夏长富：“噢，陈连长的意思是说，从山里根据地到这儿有200多里路，又多是山路，你一个女同志，这么快就赶到了，不容易呀！”
　　“到了栗子窝后，686团派了一个班跟我一起过来的，不过，他们主要不是护送我的，而是帮我护送药品回去的。”
　　“教。小冲，安排好兄弟部队的人休息！”当着女同志的面不好叫人家教头，而临时改口了，他又对彭敏说道：“从根据地到栗子窝也有百十里的山路，你一个人走过来也不容易？”
　　“陈连长是不是认为师部医院竟会派一个资产阶级娇小姐来？”
　　夏长富解释道：“那倒不是，陈连长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彭敏看了陈大龙一眼：“但愿如此吧！山里的药品太缺了，搞点儿药来有多难! 有的是外国友人赠送的，有的是地下党的同志花高价从青岛烟台买来的，为此牺牲了不少人。部队许多伤员因为缺少药品而得不到及时治疗啊，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牺牲，你们能理解当医生的心情吗？听说你们能换回一卡车的药品，这对我们来说可真是及时雨！大家都争着抢这个任务，我争取到手了，还不日夜兼程地往过赶呀？”说着，白了陈大龙一眼。
　　陈大龙躲开她的目光，说了一句：“彭医生辛苦了，林排长，安排彭医生好好休息！”
　　“不用了，既然来了，顺便给战士们和村里的乡亲们看看病，也给那对日本夫妇检查一下身体，安抚一下那个日本皇姑，这也是上级交给我的任务！”
　　“也好，夏指导员带你安排。”
　　“还是陈连长跟你一起去吧，我还要考虑运输的事呢？”
　　“那就有劳陈大连长了。”彭敏笑着说。
　　他在桌子下面踢了夏长富一脚，嘴上说：“不客气，这也是我的工作嘛。”
　　他和彭敏来到伤员住的老乡屋里。彭敏认真地查看每个伤员的情况，轻声安抚着伤员。屋里屋外挤满了老乡，听说八路来了一个医生，排着队地一个一个让彭敏看病，彭敏很耐心地忙着。她穿着合体的八路军军装，显得很精神，本身又长得很漂亮，说话带着一副笑模样，很招乡亲们喜欢，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围着她转。
　　陈大龙坐在一旁，时不时地跟老乡打个招呼，慢慢地卷上烟，抽了起来，很快烟雾飘散开来。彭敏看了他一眼，挥手驱赶着烟雾。他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把烟掐灭了，目光又转向彭敏看，彭敏也看了他一眼，他赶快把目光转向别处，彭敏笑了笑。
　　给老乡们看完病，几个大娘、媳妇抢着要把彭敏往自已家拉，这个要她去吃饭，那个要她去家里住，彭敏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看着陈大龙。
　　他连忙出面解围：“乡亲们，乡亲们！彭大夫今天刚到，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吃饭吗，今天中午在我们连里吃，从晚上开始，一家一家轮着来，好吧？”
　　乡亲们七嘴八舌：“今晚先从我家来！”
　　“连长，说话可要算话呀！”
　　从老乡院里出来，两人默默地走着。
　　彭敏先开口：“老乡们真热情啊！”
　　“乡亲们住得偏僻，难得有人上门给他们看病作检查，你来了可称得上是及时雨宋公明了。”
　　“宋公明，你是说宋江啊？我可没有那本事。不过你陈大龙在师里可是个传奇人物了，都说你仗得打很漂亮，连鬼子和伪军听了你的名字都很害怕，说你神出鬼没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就出现了，把他们给抹了脖子。”用手在脖子前划了一下，笑了笑“没你说的那么神。”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
　　她认真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这么说，山里都这么说， 我原来还想，把你说得神出鬼没的，这个人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可是一见到你，远出乎我的想象。”
　　“此话怎讲？”
　　“说实话，我想象中的你应该是高大威猛，凶神恶煞但又钢铮铁骨，侠肝义胆的人，象。鲁智深、李逵那样的人。”
　　“哈哈!”他爽朗地笑笑，“花和尚、黑旋风，我，象吗？”
　　她被他的笑感染了：“当然不象。林排长介绍你时，我当时还想是不是搞错了，你还真的象人家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我又一想，能够在这么复杂危险的环境中与鬼子比拼的人，一定要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当面夸一个男人，她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住了。
　　他倒没注意到，心思更在意：“现在看我象什么人了？”
　　她觉得不好说象什么了，只好含糊地说道：“象。象合格的八路军连长。”
　　他看出她不好意思说了：“哈哈!官话，不是实话， 说说，倒底象什么呀？”他不放过她，眼睛盯着她。
　　她避开她的目光：“象。这么说吧，有武松的敢作敢为，又有燕青的灵气狡诘，不过，还有一点小家子气。”
　　他吃惊地：“我，怎么会有小家子气？”
　　她变被动为主动，咬着嘴唇：“看不起女同志不是小家子气吗？”
　　“哈哈! 坏了，坏了，让抓住小辨子了!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我当时的意思是说，这一路上很危险的，你一个女同志这么快从山里赶过来，不容易啊! 我这个人说话比较随便，改之，坚决改之， 请你见谅!”停住脚步，向她敬礼，脑门上急出了汗。
　　她也停住脚步，看他着急的样子，笑了：“算了，算了! 你随口那么一说，我也随耳那么一听，不会当真的。”
　　“真的不当真了？”
　　“真的!”她认真地点点头。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德国人汉斯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那个牺牲了的德国记者？”
　　他默默地点头。
　　彭敏接着说道：“山东的八路军都知道他，在大众日报上写过很多文章，其中就有关于你们特务连的故事，《一群可爱的八路军战士》、《三日三捷》、《冰儿》等等，我了解你还是从这。”她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咬住嘴唇不停住了。
　　他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伤感地：“他就牺牲在我的面前，每每想起来我就心痛啊！”
　　她看到他眼睛里噙着泪花，被他感染了。她接触过很多战斗部队的连长，个个虎头虎脑，风风火火，身上充满了汗味、烟味、火药味的硬汉气息。可面前的他不仅是一个硬汉，内心还是柔情似水。
　　沉默片刻，他接着：“他有一句话让我很有感触，一手拿毛瑟。就是驳壳枪，一手拿毛刷。就是毛笔，他当时是在打趣我。但往深处想想，这句话意味深长，从战争的角度讲，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很难取得战争的胜利。从更远的角度讲，战争结束后，我们要治疗战争的创伤，建设一个新的社会，没有文化更不行！”
　　她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撞了一下，骤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她愣愣地盯着他看，与他的目光碰在一块，赶忙又低下头，小声地：“看不出你想得还很。很深远。”
　　他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着：“汉斯的意思是说我能文能武，实在惭愧之，我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根本算不上有什么文化。不怕你笑话，还常常卖弄一下，不过，与你相比，我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诚恳地：“你在咱们部队上也算是文化人了，何况，战争结束了，你还可以去学习。”
　　“求之不得呀！能问一下，彭医生是什么地方人？”
　　“冉庄的。”
　　“冉庄，我去过呀？姓彭的，那彭先祖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怎么，你认得？”
　　“啊，彭先祖就是你父亲？”他惊得张大了嘴。
　　“对，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彭敏看着陈大龙吃惊的样子有些想笑，“怎么啦？我是资产阶级小姐，但我不娇，也是无产阶级战士。”
　　这时候他哪里还敢提跟彭先祖打交道的事儿：“那你。”
　　“我父亲虽然是大地主，但是他还是拥护抗日的，我和妹妹都在济南上学，我们大学还没毕业，我父亲就非让我们参加八路军不可，就这样，我到了师部医院，我妹妹在抗大一分校学习，怎么样，陈连长还想知道什么？”
　　这些他已经知道了，仍故意打着哈哈：“想不到这彭老先生还挺进步呀？”
　　“在师里听说他现在被聘为共产党山东省政府的参议员了，怎么，你见过我父亲？”
　　“噢，没有！啊。见过，打过交道。”连忙岔开话题，“从栗子窝到这儿路过冉庄，没回家看看？”
　　“任务要紧，哪顾得过来呀？”
　　“返回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看？”
　　“返回的时候就更不行了，那么多药品放心不下。”
　　“两过家门而不入，象那个。大禹治水！”
　　“大禹是三过家门而不入，我还差一次呢。”
　　两人来到和田信介夫妇住处，他向和田夫妇介绍道：“这是我军的医生，来给你们检查一下身体。”对彭敏，“他们懂中国话。”
　　和田美穗子仔细地打量这位颇有气质的女八路，彭敏带着笑容和蔼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彭敏，是八路军的医生，你们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和田美穗子：“让你费心了!”
　　和田信介：“谢谢!”
　　彭敏认真地给和田美穗子检查完，收起听诊器：“你是不是有哮喘病？”美穗子有些吃惊地点点头，又看了看丈夫。
　　彭敏：“请问，你们有药吗？”
　　和田信介连忙答道：“有的，有的，只是被你们抓来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看了看陈大龙。
　　彭敏也看了看陈大龙，他把眼神挪开了。
　　彭敏：“非常遗憾！我没有带治疗哮喘的药来，我们部队这类药品也很少，对不起。这个季节花粉比较多，你最好待在屋里，减少外出，这样能够缓解病情。”问陈大龙，“有没有梨呀？和冰糖一起煮水，还暂时管点儿用。”
　　“梨？我想办法搞来。”
　　和田美穗子感激地：“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非常感谢！”
　　她又查看了一下和田信介的伤口，给他换了药，嘱咐道：“还好，没伤着骨头，不用再吊着绷带了，会影响活动的，注意不要感染了，很快就会好的。”
　　和田夫妇连声说道：“谢谢八路大夫，谢谢八路大夫！”
　　彭敏笑着：“你们不用客气，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去找我，我也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陈大龙说道：“我们已经同你们的人谈好了，把你们送回去，条件是用一些物资来交换，后天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和田夫妇连连点头：“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