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脑干手术
　　第二天一早，厉杰和阿键一直将梅子送进手术室，她躺在手推车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那笑容让人感觉不到她是一个即将进入手术室，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的病人。
　　看着眉头深锁，满脸忧虑的厉杰，她主动拉了拉他的手笑着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出来的，出来我就健康了。”
　　闻言，厉杰心酸的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努力笑着哽咽着对她说：“嗯，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你一定会好好出来的。”
　　梅子被送进手术室后，厉杰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脸色青白地暗自祈祷着：“傻丫头，撑住，一定要撑住。”
　　阿健亦不言不语陪在他身边。
　　手术室里，威尔医生正在导航系统的辅助下将手术区域的病灶和术前重建的三维图像病灶配准，一切准备就绪后，按照术前制定的手术方案所描述的路径开始手术。
　　因为梅子大脑里的铁块体积小且存在时间过长，完全跟脑薄膜混合在一起，取出铁块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椎动脉损伤，而且还会造成静脉窦破裂。静脉窦壁薄，缺乏弹性，且受周围组织牵拉，破裂时管腔不易回缩塌陷，止血困难，病人轻则肢体瘫痪和其他神经功能缺失，重则很可能会死亡。
　　威尔在显微镜下十分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剥离着铁块上的脑膜，肖医生等几位专家作为助手全部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上威尔的每一个动作，没有人会放过这么好向威尔学习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豆大的汗珠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威尔头上冒出，护士不停地帮威尔擦着汗水。
　　一位学习的专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出血了。”
　　听到惊呼声，在场的人都把心提了起来，忐忑不安地盯着仪器，心中像堵着一块巨石，有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威尔医生停止手下的动作，在仪器中观察了一会儿，镇定自若地连下了三道命令，“用止血药，输血，清理颅内出血。”
　　随着时间的推移，威尔手中的手术刀，好像在不断的吞噬着他的力气，慢慢地把他体内的能量给抽空了，脸色变的越来越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滞重地、艰涩地滑过。
　　几个小时过去了，威尔医生终于把梅子颅内的铁块取出，肖医生接替他进行颅内清理、缝合，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威尔医生却在大家的喘吸声中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他身边一位医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就在厉杰他们感觉时间过去的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时，手术室的门倏地打开了，厉杰迅速迎上去，却见一堆人推着威尔慌乱地走出手术室，大门再次紧紧关上。
　　看到昏迷的威尔，厉杰的脸色立刻突变，紧张地看了看跑向抢救室的威尔一群人，踌躇了一下，扭头冲向梅子的手术室用力推门，没有推开。他的心快窒息了，人如抽去了魂魄，心里狂喊着，“梅子，梅子，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好好的。”
　　此时的厉杰太想冲进手术室去看个究竟，却只能焦燥地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阿健也只能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同情地看着两眼通红，烦燥不安的厉杰，无能为力。
　　就在厉杰即将崩溃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了。肖医生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对抓住他满目期盼的厉杰微笑着说：“恭喜你，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手术相当成功，应该没有对病人脑干造成损伤。晚上麻药过去，病人如果醒来，没有功能障碍，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听到这个消息，厉杰蓦地感觉全身力气尽失，倒退了两步，被阿健扶住，跌坐在了椅子上。片刻后，他才抬起头眼睛潮湿，声音疲倦、暗哑地向肖医生他们道谢。
　　看到梅子被推出手术室，厉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手推车前，拉住了梅子的手。凝视着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紧闭双目看似很无助的梅子，鼻子酸涩，不知不觉间已经满脸是泪了，嘴里喃喃地说：“梅子，你真勇敢，你又闯过了一关，我相信你一定能闯过晚上这一关，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威尔医生从梅子的手术室推出来后，被送进了抢救室。在抢救室里大家才知道，威尔医生进梅子的手术室前就叮嘱过他的爱徒肖医生，如果他出现意外，给他注射一种他自带的酶。
　　原来威尔医生一年前得了法布雷病，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X染色体连锁遗传的鞘糖脂类代谢疾病，其发病机制是由于患者体内α-半乳糖苷酶A(α-GalA)先天性缺乏所致，从而使人体代谢产物酰基鞘氨醇三己糖苷(Gb3)和酰基鞘氨醇二己糖苷不能被裂解，在患者血管和各器官广泛蓄积，造成四肢非常剧烈的疼痛，并对肾、心脏、脑、神经等各器官产生严重损害造成病变，病情慢慢呈加重的发展态势，最后将危及到患者的生命，至今还没有治愈的良药。
　　一年来，威尔医生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不适合做手术了。昨天，他被厉杰感动答应了给梅子做手术。
　　当厉杰得知威尔医生得了法布雷病一年多了，今天，他全凭一股意念，强忍着痛疼坚持了几个小时给梅子做完手术，最终自己痛晕在手术室里。他对威尔医生高洁的医者品德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流着泪去看望了老人。
　　威尔医生为梅子做的这台手术，真正应了冰心老人的一段话：“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花香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
　　同时，厉杰也明白了威尔医生在酒店为什么无论如何不答应给梅子做手术了，他应该是怕自己坚持不下来手术，反而害了病人。
　　晚上，厉杰、菡菡、阿健忐忑不安地守在梅子病床前，既希望梅子早点醒来，又怕梅子醒来出现大家不想看见的结果。
　　梅子睡的并不安稳，似乎梦里也在担心着什么，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脸上也常常有痛苦掠过。
　　深夜，梅子终于在大家焦急、忧虑、疲惫、期盼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似乎正常，厉杰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略松几分，赶紧跑去叫来了肖医生。
　　肖医生一番检查测试后，告诉他们梅子一切正常。
　　威尔医生又有了一例成功的脑干手术，并且是将计算机辅助外科手术技术成功运用于脑干手术。威尔医生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又为医学界做出一项重大贡献。
　　由于威尔医生给梅子打开的颅骨小于3公分，而且梅子的手术是在脑干部位，脑干位于脊髓和间脑之间颈后凹进去的地方。威尔医生手术完成后，肖医生施行了颞肌下减压术，将来可以通过颈后肥厚的肌肉及筋膜覆盖缺损的颅骨，并在缺损区形成坚韧的纤维性愈合层，起到原有颅骨对脑的保护作用，不用做脑颅骨修补术。
　　这样梅子少受一次手术的罪，而且头发把伤口盖的很严实，看不到脑部手术的痕迹。
　　接下来就是术后恢复期，梅子是一个非常好的病人，特别配合医生。因为她希望赶紧康复，早点回到鹿湾，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厉杰也是一个相当好的“护工”，严格遵照医嘱，每天三顿为梅子送上最有利术后恢复的食物。逼着梅子吃猕猴桃、苹果、无花果、核桃等能提高机体抗病能力的水果和坚果。
　　半个月后，梅子不必住院了，每天只需按时吃药，定期去做检查就行了。
　　鉴于这种情况，厉杰提出让梅子住到他家中去休养，梅子不想去，可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因为医院的费用太高，这一趟来北京的费用不算请威尔医生的，已经远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了，尽管厉杰已经付清，可总得还吧。想到这些梅子就不敢在医院住下去了，尤其是住在VIP病房，简直跟吃钱一样，令她头痛不已。
　　当梅子踌躇地跟着厉杰走进他的家时，她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她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情况，害怕会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小三，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她对小三实在没有好感。
　　看着心事重重的梅子，厉杰拉起她的手说：“来，参观一下我为你准备的家。”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梅子，没有注意到厉杰的用词，也没有注意到手被厉杰拉着，跟着他走了一圈，才发现手被他拉着，立刻环顾了一下左右，抛开了他的手。
　　厉杰的家是一套很大的独立别墅，上下两层，顶上带隔楼，装修的极其简单，房间很多，东西却少的可怜，仅有一点必需品，缺少人气，似乎没有人住。
　　这让梅子稍稍放心一些，这应该是厉杰一处闲置的房产。不用担心会在这里看到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却要装出大方得体，眼中暗藏忧怨的女人，也不会看到一个恨恨地盯着自己，心中暗自骂她狐狸精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