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小城之家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红色褪去，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下，夜像一张巨大的网，慢慢向四面八方撒开，厉杰他们的车在一片喧闹声中滑入鹿湾市。
　　小城夜晚的霓虹灯逐渐开始闪烁，慢慢将整个小城笼罩，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朦朦胧胧的，隐隐透着一种淡然，一种安详。
　　进入家中，梅子和菡菡放下手中的东西一头扑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实在让人身心疲惫。
　　厉杰送走司机回来后，看着歪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梅子母女，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唇角慢慢弯成了一弯月牙儿，眼中流露着满满的幸福。
　　这就是家的味道，真希望可以这样平凡温馨的度过余下的时光。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去收拾东西，整理完带回来的东西，出门去买晚饭。
　　厉杰拎着打包的饭菜，穿梭在回家的小巷中，微微的风从树叶的缝隙间拂面而来，凉爽惬意，舒服极了。
　　抬头看着深蓝的天幕中，悬挂着一弯皎洁的弦月，如水的月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朦胧的月色仿佛一条若隐若现的面纱，为这个小城的夜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美。夜空中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星星，调皮地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在看大地上各种有趣、美丽的景色。路边人家屋里透出的光照在水泥地面上，感觉原本漆黑的夜无端地明亮和温暖了许多，眼角眉梢挂上暖暖地笑意，大踏步地朝着家走去。
　　被叫醒的梅子睁开眼，看见地上的行李已经没有了，房间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慌乱地冲到衣柜前，拉开门果然见厉杰的衣服挤挤挨挨的与自己的挂在一起，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手下意识地往外取着厉杰的衣服。
　　厉杰不解地问：“梅子，你干什么？”
　　梅子不管不顾地说：“不行，你不能住在我这里，别人会说闲话的。”
　　厉杰震惊地抓住她的手，满眼受伤地盯着她问：“真的不能住吗？”
　　“真的不能住。”梅子低下头惭愧但坚决地说。
　　“好吧，我不住这里，但衣物放在这里，我只带随身用品去住酒店，行吗？”语气有点生硬。
　　梅子慌乱地点了点头。
　　从小就在流言蜚语中过日子，所以她心中十二万分的不愿意过那种日子。十几年前就因为怕流言蜚语，最终被迫嫁给了蒋伯同，可付出十年的心血，得到的却是如今的悲惨结局。
　　梅子很怕再沾流言蜚语的边，霎时，心如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细细碎碎地啃噬，痛的无法呼吸，现在就算伤厉杰的心，她也不想再走老路。
　　尽管她爱厉杰，也想与他在一起，但是她更怕再次被伤害，真的没有能力再去承受那种被伤害后的绝望，那种鲜血淋漓的斑驳，所以她选择逃避。
　　厉杰见梅子眉头紧皱、脸色煞白，明白了她的担心害怕，瞬间心里释然。什么都没说，伸手把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臂弯中，无论她如何别扭地想挣脱他的怀抱，他都不松手。
　　他的胳膊充满了力量，慢慢梅子的心渐渐安稳下来，不再挣扎。他抱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说：“没事，我能理解，别怕。你想怎样都由你，我不会怪你的。”
　　听到他的话，她的心才好受些，他不怪她，不怪她的忘恩负义，不怪她的无情无义。心里升起一丝窝心的暖意，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却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这时，已经坐在餐桌前打开饭菜，垂涎欲滴的菡菡咋呼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我快饿死了。”看见厉爸搂着妈妈，菡菡小手托着下巴，黑葡萄似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她是很愿意妈妈能和厉爸在一起的哦，她很喜欢厉爸滴。
　　厉杰松开梅子，拉着她走向餐桌。
　　饭桌上，菡菡埋头猛吃，梅子和厉杰吃的都不多。梅子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别扭，厉杰不想让她为难，吃完饭就告辞去了酒店。
　　临走时他让梅子休息几天再去上班，梅子过不了心里的坎，还是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厉杰，为了逃避，所以坚持第二天就去上班。
　　第二天梅子早早被热醒，放眼望向窗外，晴空万里，没有一丝儿风，树枝纹丝不动。
　　她起床梳洗后准备去买早餐，却听到了敲门声，从猫眼里看到站在门外的厉杰后，立刻打开了门，一大束红玫瑰伸了进来。
　　“早上好，送给你，祝你病好后第一天上班有份好心情。”厉杰笑眯眯地说着走进门，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早餐。
　　梅子心中一阵悸动，表面上风平浪静地笑着接过了花，低头嗅了嗅，轻轻说了声：“谢谢”。转身找了个花瓶插上，屏退了眼中沁出的泪。
　　这是她生命中第二次收到花，第一次是多年前的情人节，蒋伯同风尘仆仆从部队赶回家，从怀里掏出一支玫瑰花送给了她。
　　虽然她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但自己爱的男人送象征爱情的玫瑰花，一样也会让她心动。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滚烫滚烫的。
　　下班梅子一进门厉杰就给她递过去了拖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挂在了衣架上。虽然这样被人照顾实在不习惯，但热的满头大汗的梅子确实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只想赶紧进门喝点凉开水，不知道厉杰有没有准备。
　　眼睛逡巡了一圈，很快发现了茶几上凉着的开水，梅子穿好拖鞋就冲向茶几去拿水，伸出去的手却被厉杰抓住了，“进门先洗手。”他挑挑眉微笑着嗔道。
　　梅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抹一把额头的汗，去了卫生间。
　　回到客厅，厉杰却给她递来了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看着手里的绿豆汤，梅子微怔之下眼睛霎时升起了雾气，很想说声谢谢，可喉间哽涩的却发不出音，只好低头去喝绿豆汤，借以掩盖自己的情绪。
　　结婚这么多年，梅子已经习惯了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中午回家打仗一样做饭、吃饭、赶车、上班，常常还要听蒋伯同报怨饭做的不合口味。今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吃上饭，天热本来是希望能喝上凉白开，却有人一进门就递上了冰镇过的绿豆汤，让梅子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下午下班回到家，厉杰又做好了晚饭，梅子很不好意思地说：“以后我回来做晚饭吧，你是客人，这样麻烦你，我实在过意不去。”
　　厉杰开心地说：“好呀，我也想吃你做的饭呢，后天是周末，等你回来做吧。”梅子点头答应了。
　　吃饭时，梅子觉得光线暗，才注意到阳台上晒着床单、被套等东西，她疑惑地看着厉杰，厉杰漫不经心地说：“一个多月没在家里住了，应该换洗一下。”
　　菡菡手忙脚乱地吃着饭，嘴巴还抽空插话说：“厉爸洗了一下午衣服，还擦洗了房子，我觉得他有洁癖。”
　　梅子故意说：“我也这样认为。”
　　厉杰敲一下菡菡的头，“你个小臭蛋，不讲卫生，还不许别人讲卫生呀！”
　　菡菡伸出小手想摸被敲的头，可看一眼满手的油腻，冲厉杰做个鬼脸。歪着头对着梅子脆生生地说：“妈妈，厉爸可会猜谜语了，我给他出的谜语都难不倒他。”
　　“是吗，你出的太简单了吧？”
　　“才不是呢，不信你猜猜看。”菡菡说完把手中剥好的一只大虾塞进油亮的小嘴里，还唆了唆手指。
　　“行呀，让我试试。”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抽了两张纸，塞给菡菡。
　　菡菡擦干净手，清清嗓子，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注意听了，两狗谈天，打一字。”
　　嘴边滑出一滴油腻腻的汁液，随着她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慢慢流到了下巴上，眼看着就要滴下去了。
　　厉杰笑着迅速伸手给她抹去，菡菡扭捏地一笑，抓过一张餐巾纸使劲擦了擦自己的嘴和脸。
　　梅子用筷子在桌子上划来划去，也没有找到头绪，厉杰小声提醒：“狗的写法和叫法。”一语道破天机，梅子立即猜出是监狱的“狱”字。
　　菡菡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看厉爸，瞅瞅妈妈，嘟起小嘴不情愿地说：“好吧，算你猜对了，不过，我要再给你猜一个，厉爸不许帮忙了。”
　　梅子笑着看看厉杰答应道：“好吧。”
　　“人加两点，打一字。”
　　梅子比划了一下说：“火。”
　　“不对。”菡菡眼睛亮晶晶地说。
　　梅子再比划了一会儿说：“休。”
　　“还是不对。”菡菡得意地笑着说。
　　梅子看着厉杰，厉杰看看菡菡，菡菡瞪着圆圆的黑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厉爸，梅子只好认输，“小臭蛋，我输了。”
　　菡菡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高兴地说：“怎么样，我出的谜语不简单吧，是‘伞’字，厉爸一猜就猜出来了，他厉害吧。”
　　听了菡菡的答案，梅子觉得这谜语也太扯了，正确答案为什么是“伞”，而不是“火”“休”或者“米”。
　　她笑笑拍一下菡菡的头说：“妈妈知道，小时候妈妈就知道。”
　　菡菡惊奇地看着妈妈，“小时候？你小时候就认识厉爸？”
　　“妈妈所说的小时候，不是指你这么小，而是指妈妈上中学时。”
　　“你们是同学？”
　　“是呀。”
　　梅子吃一口菜问：“小臭蛋，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听到梅子的这句话，菡菡老气横秋地叹口气，眨巴着眼睛说：“我还能干什么？就是老一套呗，写作业，看书。累了就和厉爸猜谜语，学英语。厉爸还说过几天再教我一门外语，我还没想好学哪一门，妈妈，你帮我想想学什么吧。”说到后面语气中隐隐透着兴奋。
　　“你真的要再学一门外语？妈妈只会一点英语，其他什么都不会，以后可帮不了你。”
　　“不用你帮，有厉爸呢。”菡菡扁扁嘴不屑地说。
　　“好吧，你真要学就学法语吧。小时候妈妈学过一篇课文叫《最后一课》，里面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问厉爸。”
　　厉杰点头说：“真的，妈妈说的是真的。”
　　菡菡高兴地说：“那我就学法语，厉爸，你会法语吗？”
　　厉杰用法语说了句话，菡菡茫然地看着他，厉杰敲一下她的头说：“刚才我就是用法语说的当然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