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七瞧着张树魁问道：“你家里不能多凑些？”

　　张树魁耷拉着脑袋道：“四五百没问题，再多，拿不出来！”

　　刘怀仁眯着眼想了想，问道：“不能再商量商量？”

　　张树魁摇着头低声道：“孙所长还要钱到才借枪！”

　　刘怀仁感觉没办法了，黑七看了他一眼：“要不咱们来个硬借，俺去拿枪逼着他兔崽子！”

　　刘怀仁摇了摇头：“这样咱们就和地方上闹僵了，日本人说不好是什么时候来，咱们如果和地方上闹僵了，那这之后咱们在这一带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张树魁也连连说只能是去商量，千万不能来硬的，黑七就坐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刘怀仁坐到一把椅子上又琢磨了琢磨，觉得目前的形势，只能是抱着侥幸心理先凑点儿钱去和孙所长晓以利害地谈谈，看天就快要黑了，他对着张树魁问道：“家里能凑多少钱？”

　　张树魁道：“具体俺也说不好，只能找出来看！”

　　刘怀仁点点头，示意张树魁先把钱找出来。张树魁就翻箱倒柜凑钱，一共找出来了四百多块，刘怀仁和大家又凑了凑，连大洋带钞票勉强是六百出头，黑七骂道：“咱们爷儿们什么时候干过这事？以后找机会，老子非干了这姓孙的兔崽子不可！”

　　刘怀仁叹了口气，想了想对张树魁道：“走，把整钱拿上，我和你一起去见见孙所长！”

　　张树魁知道刘怀仁主意多，又怕刘怀仁怀疑自己从中捞好处，就连连点着头道：“行，行，您去是最好！要不要给他们二位也找辆车？”他手指着李黑和牛德禄问道。

　　刘怀仁摇了摇头：“不用，你把钱包好，咱俩一辆车去就行！”

　　张树魁不敢多废话，把多的几块零钱拿出来，剩下的全打在一个包袱里，斜背到了身上。刘怀仁对黑七几个人道：“你们先吃饭，一会儿不管我能不能借来枪，我回来咱都走！”

　　黑七说了声好，刘怀仁和张树魁就从张树魁家出来了。

　　到了曹镇，进了警察所，张树魁给孙所长、刘怀仁两方一引见，双方都道了久仰，不等让座，刘怀仁开门见山地就对孙所长道：“老兄，老弟这是来求大哥来了，这回兄弟算栽了一个大跟头，不瞒老兄说，兄弟这批枪，是日本人送兄弟的！日本人的事，想必老兄比我更清楚，已经占了东北、热河，这平津一带眼看也要到他们手里！……”刘怀仁侃侃而谈，信口不住口地说日本人怎么强大，怎么就要向中国发动全面战争，而中国又怎么抵抗不了日本，说的孙所长后来就有点儿冒汗了，刘怀仁继续云山雾罩道：“我，现在日本人是很支持的，日本人给我这批枪就是见证，其实这批枪损失了，日本人还会再给我，不过就是我不想让日本人觉得我太无能，而我也实在是被姓萧的打了一个冷不防，对方如果不是实在人多，他们这回在我手里是绝对讨不了好去的！孙所长如果这回能帮忙，等日本人来了，我包你高升！我在日本人那里，说话是很有分量的，这一点我绝不是胡吹！”

　　对于日本侵略者在平津一带咄咄逼人的态势，这孙所长也是知道看见了的，他这些日子其实也是很茫然，政府首先就没有摆出要坚决抵抗的架势，而日本人又是气势汹汹，日本人要侵占平津的谣言是三天两头有，为这事，孙所长也是很头疼，自己这几年虽然搜刮了些钱，可都买了地，日本人要侵占平津的谣言一起，这地眼看着是不值钱，自己一大家子如果跟着政府跑去逃难，自己这差事首先就没了，没了差事就没了钱，……为此，他也想了许多，今天刘怀仁这一来，他觉得自己捞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如果这刘怀仁肯帮自己，自己那还怕什么？所以他眼珠子转了几转马上笑着道：“刘老兄，这是个误会，刚才我狮子大开口，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张老弟他们，呵呵，……”他干呵呵了两声，刘怀仁就知道事情有转机，立刻把张树魁手里提着的包袱接过来，递到了孙所长面前：“这里有六百块钱，少了点儿，不过多少是兄弟的心意，孙所长买包茶叶喝，千万别客气！”

　　孙所长急忙推让，刘怀仁道：“所长不接，就是嫌少了，那兄弟就没脸求大哥了！”

　　孙所长假作无奈，把包袱就接了过去道：“大哥既然需要俺帮忙，这枪，俺不但借你们，人，包括俺，也跟着你们去，不过为了不出漏子，俺们去了，只给你们虚张声势，如果和对方万一接了火，俺们可不能参与，不然对上峰就交代不了了，刘老哥，这事，您还多担待！”

　　刘怀仁想了一想，知道这孙所长狡猾，怕人员枪支有损失了麻烦，但就这样，已经算给自己帮忙了，就答应道：“好，好，今夜去了，你们只管在需要时放枪，其余的事，全是我们哥儿们的，我刘怀仁交大哥这个朋友！”

　　孙所长哈哈一笑，双方两只手一握，就谈成了这笔交易。

　　十七 毕竟都是新战士

　　二牛领着自己一班人猫腰一阵猛跑，跑到了小学校的院墙底下，听着外面又是枪声又是喊声，就想探出头向外看看外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学校的院墙不是很高，只到成年人的腰那里，二牛慢慢直起身子偷偷探出头，只见黑灯瞎火的庄稼地里，恍恍惚惚有不少黑影，更远处时不时就有一排子弹打过来，他估摸着黑影肯定是土匪，悄悄提上来驳壳枪，对着对面的黑影就扫了一梭子，可对面那些黑影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些黑影是还在那里晃着，远处却打过来了一排齐射，他赶紧又蹲下了身子。在他旁边不远的刘年听见身边枪响，眼睛瞪着学校外的庄稼地喝道：“是谁乱打枪？”

　　二牛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声答道：“是俺！”

　　刘年喝道：“乱开什么枪？看清楚了听命令再开火！”

　　二牛想辩解，但听着刘年声音很严厉，就怯生生地回答了一声是，蹲在墙底下摸着兜就想给驳壳枪换弹匣，但几个兜都摸遍了，却连一只弹匣都没摸到，他顿时就吓了一身汗，没有子弹，怎么打仗啊？！这时他旁边几个战士也乱乱地叫着：“这枪怎么拉不开栓啊？！”“哎呀！俺怎么把顶门的杠子拿来了？”“哎哟，俺忘了拿子弹了！”……听着战士们乱哄哄地找这找那、没这没那，二牛自己又没带驳壳枪的备用弹匣，他急的脑袋是嗡嗡叫，他不是多害怕，只是没打过仗，听着外面土匪叫得凶，他心里感到没有底儿，虽然上回也算跟着萧秉权打了一小仗，但那回二牛是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到，萧秉权就把对手干掉了。今天，听着外面叫喊，那足足有几十人，二牛不知道自己这边能否打赢，他的心里觉得有点儿慌。就在这时，何平从教师办公室的后窗户跳出来，从教室后面绕着，一边喊着大家不要怕，一边拎着手枪猫着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