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就这么一耽误，村里人打着灯笼火把就追到了这里，一群人呼啦就把二牛围住了，二牛怕误会，一脚踩住被自己踢倒的人，手里的驳壳枪枪口高高地指向天空，赶忙喊道：“老乡们，俺是过路的，你们追的人被俺抓住了！这村有俺亲戚！”

　　一群老乡看着二牛，眼睛里满是敌意，还有人对着二牛举起了土枪，二牛赶忙又接着道：“老乡们，别误会，俺家和村里耿忠家是亲戚，春天还来过几次！”

　　人群里这时有人试探着问道：“你是临河田家的？”

　　二牛赶紧连连点头：“对，对，俺叫二牛，这村里耿忠是俺叔！”他用脚踩着被他踢倒却还在拼命挣扎的人，朝着村里人问道：“乡亲们，怎么回事？”

　　一名老乡叫道：“这两个兔崽子，刚刚把老耿杀了！”他身后几个小伙子按捺不住，冲上来，扑到二牛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被二牛踢倒的人就是一通狠踹，踢的那人是鬼哭狼嚎，二牛顾不得问是哪个老耿被杀了，急忙先去拦：“老乡们，老乡们，大家先不忙动手，先审审他在说！”

　　另有两名中年汉子也上来帮着拦，可等小伙子们住了手，那人已经被打的七窍流血，浑身是伤，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二牛心里叹着气，嘴里却不好说什么，有几个老乡打着火把、灯笼上来看了看，认出了死者：“娘的，这不是李庄的二流子申小狗子吗？”

　　“对，是他，是他，是申小狗子没错！”立刻有更多的声音附和了起来。

　　有个小伙子还不解恨，从路边找了块石头，照着申小狗子的脸又狠狠地砸了一下。

　　二牛插好驳壳枪，向人群里找着熟人，这时又有人赶过来，大声问道：“抓住没有？抓住没有？抓住凶手没有？！”

　　二牛听出来这是三表叔耿善，立刻叫了一声：“三叔！”就向声音迎了过去，人群里就有人说道：“耿善，是你们这亲戚帮着抓住的，害你大哥的是李庄的申小狗子！”

　　耿善噌噌噌冲进人群，二牛又叫了一声：“三叔！”看着耿善满脸是泪，听着周围老乡们的话，他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耿善冲进来，嚷道：“凶手呢？”

　　人群闪开一条缝儿，露出申小狗子的尸体。耿善扑过去，照着申小狗子的尸体一连就踹了十几脚，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娘的，娘的，老子杀了你全家！”

　　几名乡亲看他踹的差不多了，上去拉住了他，二牛又过去叫了声三叔，耿善一把抱住二牛，放声大哭了起来。跟着耿善来的人有人说道：“耿老大不行了！刀子扎胸口上了！”

　　二牛听到这里，心里一震，乡亲们说的耿老大就是耿忠，他一向是这村穷人的主心骨，如今他被暗杀了，这村的抗日工作肯定就会陷入低谷。

　　等耿善哭痛快了，二牛也止住了眼泪，问道：“三叔，是怎么回事？”

　　耿善哭着道：“晚上吃过饭，俺们哥儿几个和村里几个掌事的商量了商量村里都有谁去县里参加大队，谁负责带队，完了又说了说日本鬼子来了以后怎么办，大家心里高兴，会是在俺家开的，俺家正好有两瓶酒，就那么着弄了点儿菜，大家就都喝了两杯。完了又扯了点儿闲篇，俺大哥住村中间，这你知道，他是最后走的，没想到俺刚躺下，就听见俺嫂子和几个侄女喊杀人了，俺就赶忙抄了把菜刀追出来，可还是慢了点儿，……”

　　二牛听完，轻声问道：“刚才村里不是抓住一个吗？那个情况怎么样？”

　　耿善啐了一口吐沫道：“那个是俺本村的，就住村东，叫曹小蛋儿，爹早没了，他娘是跳大神的，现在那老婆子正守着他儿子在闹！”

　　二牛看了看周围的人，接着问道：“那曹小蛋儿打死没？”

　　“眼睛好像让铁砂子给打瞎了，……”

　　二牛急于去看看耿忠，就对着身边一位以前来时见过的老乡说道：“老哥，这申小狗子的枪刚才摔掉了，就在这不远儿，你们找找！俺先进村看看俺大叔！”

　　那老乡点点头，说了声：“你放心！”立刻喊着众人就开始四下里找枪，二牛走回去解了马缰绳，跟着耿善几个就回了村。

　　申小狗子他们暗杀耿忠的手法又狠又准，只一刀，正正地刺中了心脏。

　　耿忠是在自己家院门里进院几步的地方被申小狗子和曹小蛋儿杀害的，这两个人之所以选在耿家门里，是算到一般人进了自己家都会放松，不会像在外面那么警惕，而耿忠也果然如他们所料，进了自家院子后是一点儿戒心都没有，不然凭这两个人，真动起手来，再加上两个也不是耿忠的对手。

　　两个人是杀了耿忠一个冷不防，一下就得了手。看着耿忠栽倒了，两个人是开开耿家的院门就跑。可巧耿忠的二女儿出屋来上茅房，正好看见父亲被杀，当时就吓的叫起来。耿忠的老婆也是刚躺下，听见院子里咕咚一声，二女儿就喊有人杀爹啦，她跳下炕鞋也没穿就冲出屋，看见二女儿抱着当家的正哭，她和紧跟着跑出来的另两个女儿就叫了起来，边叫边追出院子。

　　申小狗子他们杀害了耿忠，连刀都没有向出拔，向耿家院外撒腿一跑，却把周围街坊家的狗惊动了，耿家母女再一叫，他们俩心里就慌了，迎头在村子十字街又碰上村里打更的，打着锣一喊让他俩站住，申小狗子掏出枪就打了两枪。打更的一躲，两个人就想向村东曹小蛋儿家跑，好在曹家找地方躲藏，耿家母女叫着追到了十字街。

　　打更的躲过申小狗子的子弹，看见他们向东跑，就大声喊让住村东的人截住他们，村东曹小蛋儿家斜对门住着姓徐的兄弟几个，平时就好玩儿个鸟枪、土枪，听见喊有人杀人，提着枪就冲了出来。兜头正堵着申小狗子和曹小蛋儿，一喊让他们站住，申小狗子就举起了枪，没想到徐家兄弟都是手底下很利落的主儿，不等他枪举起来，兄弟几个就抢先开了枪，当时就打倒了曹小蛋儿，申小狗子是吓的掉头就跑，又打了几枪重新闯过十字街，就向村南头猛跑，本以为能跑掉，没想到让二牛把他截住了，就此还丢了性命。

　　二牛跟着耿善到了耿忠家，耿家院外、院里和屋里都站满了人，到处都是哭声。耿善叫来自己的儿子，让他把二牛的马先牵到自己家喂上，自己就陪着二牛进了大哥家先去看大哥的遗体。二牛看着耿忠健壮的身躯，两只眼都还瞪着，扑通一下他就跪下了，大声哭道：“大表叔，俺要是在路上不歇那么多工夫该有多好啊！……”

　　耿家的人听着二牛哭，也陪着他哭，一些帮忙管事的看他们哭的差不多了就上来劝，把二牛就让到了旁边一间屋里，有和二牛认识的，就来陪着二牛说话，二牛看没有外人，就把萧秉权要传达给各县的通知说了说，众人听了是连连惋惜，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