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by 诗逸笙
2018-5-28 18:49
第十六回:月夜追人非韩信,帷幄运筹似孔明(二)
安童一进门,就看见一屋子的人,“没想到这么晚了,秋大人还在忙。”
“今天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吧。”
“是。”
翰海带人走后,屋子里就剩下秋梦客和安童两个人,这种场面可是千载难逢啊!
“安童大人不也没有走吗?”
“我是为了等秋大人。”
“等我?”
“听说今天顺承门的守卫忽然增加了许多,不知道秋大人是怎么想的?”
“皇上派秋某搜查刺客,秋某怎么做,安童大人无权过问吧!”
安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好奇,为什么秋大人只在顺承门加派守卫,而不顾其他城门?”
没想到一句话没能搪塞得了他,秋梦客只好胡说一通了,“越是轻微细小之处,就越是要严加防范。顺承门位置偏僻,守卫空疏,如果不加派人手,难免被贼人钻了空子。正所谓:‘祸患常积于忽微。’安童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秋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只是,不要成了‘强弩之末’才好。”
秋梦客和安童两个人心照不宣,彼此对视了半晌,他们都想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对方的心里。秋梦客想看到安童到底知道什么,安童想看到秋梦客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
“安童大人深夜来访,就是为了顺承门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顺承门,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安童说这句话有意打消秋梦客的顾虑,只有秋梦客开心了,他才好继续说下去。
“那是。”秋梦客更疑惑了,他好像知道我的计划,但是又不拆穿,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早就听闻,秋大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甚至能于千万军中取人头颅,安童也是习武之人,一直想与秋大人切磋一下。”
“秋某所学,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花拳绣腿,实在不敢与安童大人过招。外面的人不知实情,胡乱吹嘘,安童大人明察秋毫,怎么也相信了呢?”原来是找我比武,秋梦客心下一惊,难道他已经开始怀疑那天劫持阿合马的蒙面黑衣人就是我了吗?
就算平时,秋梦客尚且不会和安童比武,更别说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了。
“就算是外面的人乱说,但是秋大人于乱军之中救出皇上确是事实,这个秋大人不能否认吧?”
“皇上乃真命天子,自有上天庇佑,秋某何德何能,不过是去做做样子罢了。”
“秋大人谦虚得有些过头了吧?”安童有些不高兴。
“秋某只是实话实说。”秋梦客只想快点儿把安童达打发走,“江湖上奇人异士甚多,安童大人不如将眼界打开些。”
“凡夫俗子,岂能与秋大人相提并论?”
“安童大人实在是谬赞了。”
“如此说来,秋大人是不肯赏脸了?”安童的态度没有丝毫缓和。
“安童大人言重了。”好话好说不行,秋梦客就只能来硬的了,“今日天色已晚,安童大人‘日理万机’,秋某就不强留了。”
“秋大人这是在赶我走吗?”安童言语之间的化药味儿愈发浓了,感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秋某不敢,只是秋某还有皇命在身,日夜坚守,唯恐有失,改日秋某定将登门谢罪。”
“不必了。”安童突然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告辞。”说罢,安童未作片刻停留,头也不会地就走了。
安童走得如此突然,秋梦客也很是惊疑,刚才还非要留在这里比武呢,怎么一下子就走了,难道他是想以退为进,还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秋梦客站在门口,只见翰海迎面而来,“安童呢?”
“安童大人已经离开了。”
“好,今晚没事的都回去吧,明天依计行事。”
“是,大人。”
那天晚上,明月如水,冷暖宜人,五月的晚风,撩动着秋梦客的衣带,送他回到他那在玉铉坊的家。只可惜,晚风太轻,没能陪伴秋梦客走下去,到了半路就停了。
因为掌风比晚风强劲得多,呼啸而至,秋梦客都没来得及回头,直接闪到一边,转了个身,“来者何人?”
来人一身黑衣,黑布遮面,颇似那天的秋梦客。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动作代替了回答。
秋梦客不敢怠慢,小心应对。二人速度之快,瞬间便过了两招,就在秋梦客刚想出招还击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连忙收手,一连几招下来,都是只守不攻。
秋梦客抽身退到一边,来人也没有进攻,而是退到了另一边。
“安童?”
秋梦客的话音刚落,来人就扯下面巾,面带微笑地看着秋梦客,“秋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才两招,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秋梦客用冷笑回绝了安童的恭维,“安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秋大人既然不肯与我正面交锋,那我就只好另辟蹊径了。”安童得意地说道,“还请秋大人不要见怪。”
看着安童得意的神色,秋梦客又是怪自己大意,又是觉得恶心,“那秋某现在可以走了吧?”
“秋大人请留步。”
秋梦客好像没有听到安童的话一样,转身就向玉铉坊走去。
“我知道是你。”安童脸上的微笑也不见了,“劫囚车的是你,挟持阿合马的是你,假传消息让我误会阿合马的也是你。”
这句话比上句话好使多了,秋梦客一听,就停下了脚步。其实,自从他认出安童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安童肯定知道了些什么,或者,安童已经全部知道了。而安童之所以停手,很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所以秋梦客不敢还手,也不敢多做停留。
“不错。”
安童知道秋梦客不发否认,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承认,还这么直接坦白,“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秋梦客转过身来,“既然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还不快去皇上那里告发我。”
“我要是想的话,昨天在御书房就告发你了。”
秋梦客终于正眼看向安童,“那你今晚为什么还来试探我?”
“我只不过是想解除我心中的疑惑,顺便。和你比试一下。”
“就这么简单?”秋梦客简直不敢相信安童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这么简单。”安童手一背,头一仰,“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今天晚上,我也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秋梦客深知个中道理,“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和四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四公主真的拜你为师、让你教他武功吗?她为什么会冒着欺君之罪来为你做假证?”安童直视秋梦客的眼睛,希望得到他真实、完整的回答。
但是秋梦客让他失望了,不仅回答得没有像刚才那样干脆,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安童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和完泽的事情,难道他要对完泽不利,还是他。
“秋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事关他人安危,秋某不敢多言。”刚才贸然出手的事情,给了秋梦客一个教训,这次他绝不贸然出口了。
“是不敢还是不想?”
“有什么区别吗?”
“那区别可大了。”安童故意说了一半,等着秋梦客主动来问他。
“秋某无心‘愿闻其详’。”秋梦客反客为主,“四公主的事情,秋某希望也能‘到此为止’。至于是否向皇上告发邀功,安童大人请自便。”
安童“赔了夫人又折兵”,“秋梦客,你。”
“时候不早了,安童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下,秋梦客终于可以走了,“多谢安童大人手下留情,此番恩情,秋某来日必当奉还。”
安童心下一动,站在原地,看着秋梦客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虽然心有不甘,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心有不甘、心有什么不甘。
这两天,黄家酒楼和黄家后院都过得颇不安宁:前院不时就会有元兵前来骚扰;后院更是复杂,俨然分为两派:一派坚持要走,以陆华浓为代表;一派主张先留下来,静观其变,以黄四娘为代表。还有一些人,因为两边都不好支持和得罪,就只好持观望态度,以谢翱为代表。
这天早上,陆华浓带着他的人,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城。谢翱自知反对无效,既然如此,还不如做好万全准备,齐心协力,一起出城。黄四娘等黄家酒楼的人,也不得不配合陆华浓等人。
结果,一大早,所有人都集合在黄家后院的那个大院子里,也就是地下密室的上面。
谢翱指挥若定,颇有大将风范,“陆兄,麻烦你带几个人到前院去看看。”
“皋羽,华浓。”黄四娘阻拦道,“时雨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还是让他带着去吧!”
“也好。”其实谢翱早有此意,只不过他是外来人,不好意思麻烦黄家酒楼的人,陆华浓心知肚明,也点了点头。
“时雨,前院要是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报。”
“放心吧,娘。”黄时雨带着陆华浓身后的几个人去了前院酒楼,“兄弟们,请跟我来吧!”
“妃笑。”谢翱走到文妃笑的身旁,“我们去把元兵的衣服拿来吧!”
“等等。”黄四娘又阻拦道,“娇莺,你带着小龙、小虎去吧!”
“好的,娘。”黄娇莺带着黄小龙和黄小虎去了文妃笑的房间。
“梅姨。”文妃笑疑惑的看着黄四娘。
黄四娘读懂了文妃笑眼神中的疑问,她看了看谢翱、陆华浓等人,“你们就要走了,梅姨想和你们说说话。”
“梅姨。”黄四娘的话,说得大家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梅姨,妃笑还会回来的。”本来就多愁善感的文妃笑最是泪流不止。
黄四娘抹去文妃笑脸上的泪水,“回去替我好好问候一声你淑姨,就说你梅姨很想她。”
“梅姨,不如您和我一起回去吧!你们姐妹俩都好几年没见了,淑姨她一定也很想你。”
“不。”黄四娘强忍在眼中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我不能回去,这里还需要我。”
“梅姨,您放心吧!”文妃笑既感到欣慰,又觉得心疼,“妃笑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的。”
“妃笑,为师在大都还有事情要办,这次就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但是你一个人上路,为师和你梅姨都不放心,所以我们会找人保护你的。”
“不用了,师父。”
“汪大叔。”谢翱主动请缨,“正巧皋羽无处可去,不如就让皋羽送妃笑回去吧?”
“也好。”汪元量看了看黄四娘,“皋羽,有你和妃笑一起回去,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真是太感谢了,谢大哥。”文妃笑更是拍手叫好。
汪元量又看向陆华浓等人,“华浓,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刚刚收到消息,皇太子真金正在上都,不久就会回到大都,我们打算在半路设伏,抓住太子,作为与忽必烈谈判的条件。”
“我听说忽必烈对他的这个儿子十分宠爱。”毕竟住在京城这么多年了,黄四娘对真金自然有所听闻。
“不错。真金为察必皇后所出,是忽必烈的次子,却是嫡长子,他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在各个方面都远胜过其他皇子,至元十年被立为皇储,深受忽必烈的器重,他的儿子铁穆耳也深得忽必烈的欢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将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华浓,你对真金可真是知之甚祥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三年前,临安陷落,谢太后、全皇后等人被押来大都,至今下落不明,三个月前,文丞相也成为了他们的阶下囚。”一想到这些事情,汪元量就感慨万千,“如果真金落在我们手上,到时候定能有所作为。”
“华浓也正有此意。”
“陆大哥。”文妃笑挺身而出,“这恐怕有些不合道义吧?”
“道义?”陆华浓冷笑一声,“鞑靼在杀我们宋人的时候,有讲过道义吗?”
“起码他们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败我们的。”
“非常时期,就要采取非常手段。”
“可是。”
“文姑娘,如果你不想复国的话,大可以明说,我们是不会勉强你的。”
“陆华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够了。”汪元量终于听不下去了,“都是大宋子民,有什么可吵的?更何况,鞑靼都还没有驱逐,我们怎么能自乱阵脚呢?”汪元量有些生气地看向文妃笑,“妃笑,再怎么说,华浓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么跟华浓说话呢?快点向你陆大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