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九回：曲终人散
　　文妃笑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手被轻轻地碰了一下，而此时，文妃笑牵着的是秋梦客的手。梦客也想让我带他走？文妃笑又想到了月烈的哥哥，真金，真金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踏入皇宫一步，梦客和他是同一种人，自然是死也不愿意留在皇宫里的。而我，应该尊重梦客，而我要做的，不只是拯救他的生命，还有他的灵魂。
　　“我一定要带他走。”
　　月烈气急败坏，“文妃笑，你。”
　　文妃笑倒耍起了无赖，“你要不放我们走，要不就叫人下来抓了我们。”
　　完泽连忙出来充当“和事老”，“大姐。”
　　“你们心知肚明，梦客他是想离开这里的，要不然也不会醒过来喊我的名字了。”
　　月烈和完泽皆无言以对。
　　文妃笑便要伸手去扶秋梦客。
　　“你就这样带他出去吗？我看你是想和他同归于尽吧！”
　　“什么意思？”
　　月烈没有明言，完泽代她解释道：“文姑娘，你有所不知。现如今，秋公子是我父皇下旨捉拿的要犯，你就这样带他出去，可能还没出门，你们就变成我父皇的囊中之物了。”
　　“难道你们有办法？”
　　完泽看向月烈，月烈转身向梯子走去，“明天我要出宫去，你们就混在我的车队里吧！”
　　“谢谢你！”
　　月烈没有接受，也没有不接受，她只是停步半刻，然后又接着向前走去，最后顺着梯子上去了。
　　完泽见文妃笑深情地望着秋梦客，忽然感觉自己甚是多余，也要出去，不想被文妃笑叫了回来，“四公主。”
　　“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秋梦客来到大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
　　文妃笑摇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连他来大都，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看来，秋公子在来之前，就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完泽叹了一口气，“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秋公子已经见过我父皇了。听当时在场的奴才扎察说，秋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你们汉人。他要我父皇答应他三件事：一是取消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四个等级之分，二是恢复科举，三是不再追查曾经参加过抗元义事的大宋遗民。”
　　“你父皇答应了吗？”
　　“秋公子若是空口白话，我父皇当然不会答应，但是，秋公子也是有备而来。他的条件就是，他放弃他大宋皇子的身份，真正让‘赵昊’消失，并且，永远不再出现。”
　　文妃笑冷笑一声，“只要秋梦客还活着，你父皇就不会放心。”
　　“不错，”完泽不得不承认，“我父皇。我父皇不相信秋公子。秋公子当场立誓，只要我父皇答应他那三件事，他愿意。愿意被万箭穿心而死。”
　　“这么好的机会，你父皇一定不会放弃吧！”
　　“我父皇将秋公子打入天牢，下旨第二日行万箭穿心之刑。一年前，我私带秋公子暗入地牢之事，我父皇早已有所察觉，所以这一次，我已无能为力。”
　　“然后，你就想到了大公主？”
　　“嗯。”完泽边点头，边在心中夸赞文妃笑的聪明伶俐，“大姐为人机敏、处事稳重，而且，她的夫君赵武襄王又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再加上，她与我父皇、秋公子三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总之，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秋公子的话，那这个人就一定是大姐。只可惜，大姐她还是来晚一步。那天，大姐与我拖住父皇，使他没能亲临法场；翰海和祁连则带人用一名死囚替换了秋公子。当天的监斩官临时由我父皇换成了安童，他与秋公子惺惺相惜，事后帮我们隐瞒了真相。”
　　“谢谢。谢谢。”除了这个字，文妃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完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和文妃笑都需要时间来慢慢地消化一下。
　　“谢谢告诉我这些，如果是大公主的话，她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不了解我大姐，其实她，才是最苦的那一个。”
　　“她不是王后、是大公主吗？”
　　“什么王后？什么大公主？那些不过都是给外人看的罢了。我大姐最在乎的，一直都是秋公子。”
　　“什么？那当年她为什么还要主动离开？”
　　“主动？你怎么知道她是主动离开的？”完泽苦笑不得，“六年前，我父皇将大姐许配给了赵武襄王爱不花，大姐不愿意，便带着我逃出了皇宫，一路向南。路过获鹿的时候，遇见了秋公子。然后，我大姐就和秋公子在获鹿度过了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但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安童突然来了，说我父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已经派出兵马，要把大姐和秋公子一起抓回去。大姐为了不连累秋公子，只好在我父皇的人到来之前，独自回去。但是她又怕秋公子到处找她，于是，就想到了‘假死’。大姐‘假死’之后，为了让我与这件事情撇清关系，她便先我一步回了大都。回宫之后，任凭我父皇如何逼问，大姐对秋公子都只字未提。数日之后，我父皇履行了诺言，大姐嫁给了爱不花。大姐走了之后，秋公子的事情，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原来是这样，秋梦客他知道吗？”
　　“秋公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早在五年前，爱不花就去世了，但是因为我父皇逼婚的那件事情，大姐宁可寡居终老，也不愿回来。而那天，大姐和我就是用多年前的这件事情拖住我父皇的。我父皇心中有愧，允许大姐‘光明正大’地离开赵武襄王府。”
　　“怎么个‘光明正大’法？”
　　“明年年初，我父皇就会向天下公布大姐的‘死讯’，那样的话，赵武襄王府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真是世事难料！如果没有我们，大公主她是不是就不用来回奔波了？”
　　“如果没有秋公子，大姐不会来，而且，她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但是，如果没有你，大姐也会走，只不过，是带着秋公子一起走。”
　　“对不起。”自从文妃笑从梅暗香那里知道了月烈的存在，就一直视她为情敌，没想到，她才是文妃笑最应该感谢的人。
　　“所以我说，大姐才是最苦的那一个：秋公子还有你，我还有我父皇，大姐却只有一个人，孤独终老。本来，大姐还有我大哥，但是如今，你不仅带走了秋公子，就连我大哥也被你带走了。这偌大的皇宫，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大姐留恋的了，她这次一走，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完泽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躺在床上的秋梦客。
　　一听完泽说到真金，文妃笑连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完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一夜，除了昏迷不醒的秋梦客，谁也没有睡。
　　文妃笑在地下室中，也不知道天黑天亮，只等完泽下来叫她。
　　“文姑娘。”
　　一听到完泽的声音，文妃笑立即站了起来，“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
　　文妃笑在完泽和她的几个丫鬟的帮助下，把秋梦客带到了地上，月烈的房间。
　　“大公主呢？”
　　“大姐在外面主持大局，叫你们在这里等她派人来接。”
　　是啊，如果大公主都不在外面了，岂不是更惹人生疑？
　　“四公主，你知道我父亲的尸身在哪里吗？我想带他一起走。”
　　“不能了，令尊的尸身，是梦客亲手埋的。”
　　秋梦客亲手埋葬的文天祥，在文妃笑听来，也算是一个安慰了。文妃笑把她昨天从书架上面拿下来的锦盒交到了完泽的手上。
　　“这是。”完泽不解道，“它是秋公子的，你不带走吗？”
　　“它是大公主的。”文妃笑摇摇头，“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带走了秋梦客和真金，又怎么忍心连画像也不给她留下呢？”
　　“我代我大姐谢谢你。”
　　“不用。”
　　文妃笑刚要推辞，月烈的贴身丫鬟，星辰就进来了，“四公主。”
　　完泽会意，她又把锦盒交到了星辰的手上，“亲手交给大公主。”
　　“是。”
　　完泽拉起文妃笑的手，“文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秋公子，一定。”
　　“放心吧，我师父在江湖上认识很多神医，梦客他一定会没事的。”
　　完泽松开文妃笑的手，“保重。”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完泽无奈的摇摇头，“我不能走。”
　　“那。”文妃笑也很无奈——她对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无奈，”你也保重。”
　　“嗯，快走吧！”完泽目送文妃笑和秋梦客离开之后，独自坐在秋梦客躺过的床上，“我不能走。事情闹得这么大，父皇肯定会知道的。如果我走了，谁来收场呢？我不能走。我不能走。”
　　文妃笑和秋梦客被月烈的人一路护送上车，夹杂在月烈的车队中间，扬长而去。在某个地点，他们的马车就会脱离月烈的车队，独自前行，而月烈也不被允许下车，看秋梦客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