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by 诗逸笙
2018-5-28 18:49
第三十回:父子论三年旧事,姐妹忆十载深恩(二)。
元好问想了一会儿,也不得其解,“还有呢?”
“还有,当我不知道如何接近忽必烈的时候,忽必烈突然遇到刺客刺杀,而我,又机缘巧合地救了他,还被授以官职。但是,以我当时的职位,还远远不能满足师父的要求。就在那个时候,史大人突然暴病身亡,溘然长逝。”
元好问慨然长叹,“当时我正居家中,得知史兄仙逝,便大醉了三天三夜,当是为他送行。”
“其中,有三件事情让我感到非常意外,甚至不解:其一,便是史大人的死,史大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体格康健,我从未听说他曾有过什么病症,然而太医给出的结论却是,积习已久,无力回天;其二,则是史大人的临终遗言,他向皇上上表,让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来接替他在中书省的左丞相之职;其三,也是最让我感到意外和不解的,对于史大人的请求,忽必烈竟然毫无疑问地应允了。再怎么说,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虽说曾经救过他一命,但是他作为一国之君,不至于如此公私不分吧!”
“这三件事情确实有令人怀疑的地方。”
“就这样,我一帆风顺地进入了元朝的中枢机构,中书省。”秋梦客无奈的笑了一下,“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话,就连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怀疑,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不错,你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元好问也是无奈一笑,只不过他笑的没有秋梦客笑的好看,“忽必烈没有因此而怀疑你吗?”
“没有。”秋梦客更加无奈了,“真不知道是我做的太好了,还是忽必烈太傻了。”
其实秋梦客说的这两种可能,都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元好问也知道。没有人能把一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更别说很多事情了,别人不能,他自己也不能。还有,没有一个朝代的开国皇帝是傻子,别的朝代不是,元朝也不可能是。
“梦客,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忽必烈的‘欲擒故纵’之计?”
“‘欲擒故纵’?”
“嗯。”元好问点点头,“我曾经见过忽必烈,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我敢断定,他绝不是一个昏庸无道、胸无城府的君王,所以我想,他应该早就对你有所怀疑了,至于他对你的底细到底掌握到了什么程度,我也不能确定。只是,他之所以至今都没有除掉你,应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由此看来,他应该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最终目的。”
“梦客也是这样想的。”秋梦客确实这样想过,只不过一直没有确定,而这次听元好问一说,他更加确定了。
“忽必烈不杀你,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舍不得杀你。”
“爹。”秋梦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您就别拿梦客开玩笑了。”
“爹没有开玩笑,武乡侯诸葛孔明曾经说过:‘不要妄自菲薄。’梦客,你已经很好了,”元好问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不过,‘伴君如伴虎。’梦客,你还是小心为上。”
“嗯,只是,梦客还有一事不明。”
“不妨和爹说说。”
“对于我做的这些事情,师父都赞赏有加,唯有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师父极力反对我担任这一职位,却不说明缘由。开始我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找借口回绝了忽必烈,但是后来,忽必烈为此事颁布了一道圣旨,师父没有办法,就答应了。而我,也想通过这件事情,看看忽必烈和师父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你如愿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却意外地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原来月烈是忽必烈的大女儿,封号为赵国大长公主。”
元好问唏嘘一阵,“我一到见她,便觉得她气质不凡,没想到,她竟然是公主。”
“当年师父来找我时,除了以‘天下’相邀之外,他还告诉我,月烈的先祖和忽必烈有着深仇大恨,月烈之死,也和忽必烈有关系。”秋梦客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当然,这要是我答应师父、毅然离家的原因之一。”
“也许是你师父弄错了吧!”除此之外,元好问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可能他想得到,只是不愿去想。
“也许吧!”秋梦客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总觉得,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与你师父已多年未见,他现在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出来。”秋梦客一脸为难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情?”
秋梦客的话引起了元好问的兴趣,“怎么回事?”
“五年前,正好是我师父和寒门掌门人韩江夜的又一个‘十年之约’。”
“韩江夜?”
“爹也听说过他?”
“不知道,只是,我有一个忘年之交也叫韩江夜。”
“也许是重名吧!韩前辈是武林中人,应该不是爹的忘年之交。”
元好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嗯。”
“每一次的‘十年之约’,两人都会在泰山之巅,青梅煮酒,切磋武艺。但是那一次,师父却重伤归来,不仅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还连续闭关修炼了几个月,几个月后,师父终于出关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师父就变了一个人。”
“五年前的泰山之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好问做着种种猜测,“难道你师父和韩掌门进行了一场生死决斗?”
“不会的,我师父和韩前辈从来都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而且,论起武功,我师父和韩前辈不相上下,就算是决斗,我师父即使不能获胜,也绝对不会受伤,更别说重伤而归了。”秋梦客忽然想到一件往事,“只是。”
“只是什么?”
“十年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情。”
“哦?”
“事发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后来听师兄弟们说,十年前,师父为了救一个故人之女,差点耗尽了平生的功力,之后便大病了一场。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师父就完全康复了,只是他的武功,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突飞猛进过。即便如此,师父也不至于败在韩前辈手上,更何况,我相信韩前辈这个人,他是绝对不会重伤师父的。”
“这两件事情,我都没有听你师父说起过。”
“师父也从未亲口对梦客说过,也许在他看来,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一个约定变了一个人。”元好问陷入了沉思之中。
“爹,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
“梦客不知。”
“雨停了。”元好问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秋梦客抬头一看,雨果然停了。
元好问又喝了一口茶,“慷慨陈词,岂能尽如人意?鞠躬尽瘁,但求无愧我心!”
“谢谢爹,梦客明白了。”秋梦客在心里反复地重复了几遍,“如果不是事有蹊跷,梦客也不想说出来让您担心。”
“你的事,就是爹的事,梦客,记住。”
“嗯。”
“吃饭了。”梅暗香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先生,公子,吃饭了。”
“我去帮你。”秋梦客跟着梅暗香去了厨房。
饭后,秋梦客和梅暗香一起来到了后院的菜园子。
“先生还是那么会种菜,暗香真要好好向先生学学。”
秋梦客看向菜园子旁边的一块空地,上面长满了很高的荒草,不过,那里平坦开阔,如果好好铲铲,说不定能盖房子。
“浣花草堂,本来有两间草堂,一间是我爹的,一间是我和大哥的。因为大哥常年不在家,而你又来了,我爹便把大哥的房间给了你。三年前,我不辞而别,你也随我而去,爹在一怒之下烧了便我和大哥的那间草堂。”
秋梦客所看之处,便是他和白朴的那间草堂的遗址。
“原来公子什么都知道。”
“这三年来,虽然我从未回来过,但是我的心,却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梅暗香回到屋里,见元好问正在整理他自己的着作。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纯。’”元好问诗兴大发。
“先生这是在评价自己吗?”
听罢,元好问哈哈大笑,“老夫不敢啊!”
“先生谦虚了,公子经常说您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呢!”
“是梦客谦虚了,从小他就博闻强识、酷爱读书,即使练武再累,他也手不释卷。长大后,他和太素各有所长,梦客擅长诗词歌赋,太素通晓杂剧散曲。不过在我看来,梦客的文学潜质是不可估量的。只可惜,他从不以这些‘雕虫小技’为念,否则,他的成就绝不会在杜陵、东坡、青莲、相如之下。”
白朴,字太素。
听了元好问的赞赏,梅暗香乐不可支,就好像元好问是在夸她似的。
“对了,梦客呢?”
“公子说雨后的竹林,最适合练武之人养气了。”
“梦客从小就喜欢竹子。”元好问边说边笑,“有一次他居然天真地问我,为什么我不给他起名叫‘竹梦客’?”
梅暗香也不禁笑了起来,“不知先生是如何回答公子的。”
“我给他说了一句诗,‘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元好问仿佛已经陶醉其中了,“‘秋霜’、‘秋霜’,姓‘秋’多好啊!”
“‘秋霜’?那为什么是‘秋’,而不是‘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