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六章 侦缉处(11)
省委特派员马伯庸、市委秘书长夏侯嗣和委员陈彬、妇女主张王彩芝等负责人叛变,给城内地下组织造成毁灭性打击。侦缉处特务根据叛徒供述陆续抓捕市委郭宗怀和东区区委书记等重要干部。西区常委牛冠冕、吴仪征和交通员谢子良等人因拒捕被打死,一百多地下党员被捕。两天内,城内地下党遭到4次大破坏,几乎所有联络点,交通站遭到搜查,70多个地下党领导和骨干分子被公开枪决。残余地下党员纷纷躲避藏匿。
袁登候市长数次力谏林高参,严禁特务、军警滥捕乱杀,甚至扬言要派市局警察拘捕在街头砍杀共党疑犯的便衣特务。
顾汴生闻知后冷笑,派特务连夜偷偷在电厂和水厂关键位置安放几箱TNT炸药,又通知军警搜查出来,嫁祸于地下党。侦缉处向市府汇报后公开枪杀大批所谓“共党嫌疑犯”。袁登候哑口无言。
特务、军警和民团士兵肩扛大片刀,设路障拦人搜查,抓捕共党分子一律捆成棕子,往嘴里硬塞核桃木塞子,押至城墙根砍死。城防司令部规定出红差有赏,杀一个人500金圆券。刽子手眼珠子都红了,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砍刀上血汪汪的。
市民交头接耳说:“昨天,民团把一个混进成的共军探子活活拦腰锯断,死成扔下城墙。”
“可不,俺当时亲眼见了。那个混进城的共军探子把脖子一拧,大喊‘少啰嗦,要杀便杀!’嘿,那可是爷们!”
“嘘!有人来了。莫谈国事。”
南城门和临街民房、商铺外墙上均张贴着白纸黑字,落款侦缉处血红大印的通缉令:不论死活,凡捕杀地下党分子和共匪探子者赏大洋500。
南京保密局电令侦缉处:“严加审讯匪党及归附人员,供情呈核。对不合作者即处极刑。”
顾汴生复电:“遵令已将不肯归附之共党犯人136验明正身枪决。”
一时间城内人人色变,传说顾汴生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仿佛侦缉处是个魔鬼,说出来就会带来可怕后果。
侦缉处。傅荻掀棉门帘进办公室,眉头紧锁,一屁股坐下。
顾汴生正在将受伤的左臂与一只刚杀死的血淋淋野兔绑在一起。
“金团总传授俺的法术,说这样可以吸收野兔的旺盛生命力。”他说着把右手塞进野兔尚存温热的内脏中。
“哼!该死球朝上。”
“如今时局不稳,人命不值钱,当特务更是走钢丝的职业,脑袋掖在裤带上的生活。早晨活生生出去,可能下午就在太平间相见了。”
傅荻眉头拧成了疙瘩,铁青脸叹气说:“顾参谋长,咱们疯了?要么就是走火入魔了?这样对地下党滥杀滥戳是要遭报应的。连城防司令部都有人在背后恶心咱,骂侦缉处是日本特高科、苏俄契卡!说恁是‘魔鬼中的魔鬼’!”
“日本特高科?苏俄契卡?呵,俺宁愿自比英国苏格兰场。”
“昨晚做恶梦,俺一身淌血,躺在撂天野地里,老鹰在天上盘旋,等着俺死好落下来吃肉。”
“自古都是富贵险中求。这种地方你就只有靠杀人才能得到尊重。”顾汴生自言自语说:“猎狗捕兔,渔鹰叼鱼,这是主人喂养它的目的。而屠杀捉拿和杀戮地下党是俺的护身符和晋升台阶。在哪个山上唱哪山的歌,得人恩惠替人消灾。我们必须要按共产党‘肃反’时那样,‘宁杀错,勿放过。’”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些事情做法犯忌,让人左右为难。俺满手沾满昔日同志的血,这辈子会遭报应。”
“胜者为王败者寇,能者居之才是生存之道。老弟,这是残酷的游戏法则。”顾汴生又拍手笑说:“哈哈!如果说俺是疯子,那么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疯子。俺就是要把地下党逼入绝境,让他们胆寒,不敢应战,只有干跺脚的份。”他掰开压缩饼干喂黑猫。
傅荻摇头,没吭声。
顾汴生嘟噜着吐出一串俄语:“施密而舒”(意为消灭奸细),又说:“有句老话,强盗没有道义可言。对咱们干特工的来说,亦是如此。善恶由天,管他下辈子入阿鼻地狱。”
傅荻转身要走。
“等一下!”顾汴生叫住他交待说:“恁去找借口勒索几家财主、大户,让他们解囊捐施,掏钱多买些陈米、杂粮和苞谷糁,在南瓦窑和民主后街再设几个粥棚赈济难民、乞丐。”
“知道了!”
67军军部。
肖德森对戴煌谈起林荫卿:“据谍报处陆本杰密报,林高参多次私下召见顾汴生、傅荻听取汇报。他还背着咱们拉拢编练处长李岳飞,拨黄金厚结朱奎、金倪彪等杂牌军人。谍报处安插在官邸的眼线说他每晚都用自备电台向南京汇报,有时一日数电。”
“此人似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戴煌若有所思,叮嘱说:“林荫卿入则与王图国事;出则应对各诸侯。他与何应钦、陈诚至交,又圣眷正隆,其言情能‘直达天庭’,实际影响力远超其职务。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咱们凡事谨慎,遇事须让他三分,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
肖德森愤愤说:“中原糜烂,剿共之事久而未决。他不过是想坐观成败,或独享其功或借刀杀人。哼!我倒要看凭他林某人的本事能不能捡到‘被风吹落的果子。’”他说:“我们的应对方略是‘迎合林荫卿,排挤暂51军,提防顾汴生’。”
“此计甚妙!”
“料敌计险,必察远近,将之道也。”
戴煌说:“兵者,诡道也。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也。肖老弟,谋略是没有道德属性的,能胜者为王。一个军事指挥官应兼具狮子的凶残和狐狸的狡诈。”他交待说:“我等是军人,眼下当务之急是固守古堡城,确保陕西、山西边境无虞。”
“军座,仅凭67军一己之力想阻挡共军主力,确保陕西、山西无虞简直是蚍蜉撼树!”
“古往今来,但凡治军有方、深谙用兵之道的将帅,都把精谋略、用奇兵奉为上策。诸葛亮凭‘空城计’不战而胜;孙膑‘围魏救赵’大败魏军;韩信‘背水列阵’奇袭赵营。国防部同意我67军阻在陕晋之东南,有象棋中的将军抽车之谋,让处从河北、河南和山东等地赶赶安徽徐蚌一带参加决战的共军主力有后顾之虞。”
林荫卿官邸。
“哈哈哈!地下共党显然已经输掉了这场较量。”林荫卿仰面大笑,他对侦缉处在几天内剿除地下党取得的成绩很满意。南京国防部和保密局均来贺电。他对来参加城防会议的肖德森、徐剑光和朱奎、魏晋源耸肩说:“不得不承认,共产党训练出来的干部的确厉害。这次顾汴生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彻底摧毁了城内共党地下组织。”
林荫卿依照蒋介石侍从室模式在官邸组建高参室,统管全城军政警宪后,经常召集67军、城防司令部和侦缉处要人来开会。
林荫卿兴奋念道:“逮捕共党地下市委书记、秘书长、区妇女委员和联络科长等126人,其中自首归顺37人。枪毙、砍杀共党分子218人。破获地下市、区级机关、交通站和联络点8处。可以说共党地下组织已经瘫痪。”
“噢?”就连杀人如麻的朱奎也惊讶地张大嘴巴。
“在共军主力攻城之前,顾汴生的侦缉处替我们打赢了第一个回合。”
徐剑光对林高参褒奖顾汴生耿介于怀,骄恣地说:“可别把四条腿的都当成老虎。小心这些叛徒和杂牌部队一旦势力大、成气候,就很可能旁生野心,会像用力扔出的回力镖一样掉回头打主人。”
朱奎瞪起了眼。
魏晋源摇头说:“顾汴生这种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俺讨厌特务神一套鬼一套的做事手段。”他觉得顾汴生是个难以预测结果的合作伙伴,但他又不得不又点头承认:“的确,顾处长神武如子龙,狡诈比曹操。
林高参笑而不言,他深谙在政治斗争中,有一种办法叫“制衡”。即用一种势力制约另一种力量。他两手往身后一背,片刻后才说:“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能让山羊、棉羊和狼跑到同一个屋檐下。顾汴生只是我们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他伸手从鸟笼里捉出画眉鸟,手攥紧问徐剑光:“你说我手中这只画眉松开手时是死是活?”
“这个。”徐剑光思衬着。
“哈哈,它的死活由我掌握着。明白了吗?”林荫卿理解几位言辞中多少含有一种渲泄的成分,提醒说:“请牢记住,脏水也能灭火。”
“不能宠出他毛病了。”
林荫卿知有人不服顾汴生,撇嘴讥诮说:“诸位中如果有谁也能在几天之内剿灭全市共党地下组织,那我就绝不会把侦缉处长职位和党国荣誉授于一个共党叛徒。”此言一出,果然镇住在座人。他见没人吭声了,才说:“这也不怨你们无能,是水牛掉进井里,有力使不上嘛。”他琢磨着说:“顾汴生以霹手段摧毁了地下党组织,我们没有理由不奖励他,不能让人觉得国民党口惠而实不至。常言说,迟来的奖赏等于没有奖赏。”
“嗯,大家都明白空手抓不住鸟的道理。”朱奎应和。
朱奎脂肪多于肌肉,脸皮松弛像只老虎狗。他附和说道:“不错,顾处长不愧受过苏俄训练,手腕高强,地下匪党全不是他对手。只可惜他是个共党变节分子,否则。”他又想,一个共党叛徒,浮萍般无根底,狗屁不是,还不如杂牌军名正言顺。正所谓,舌头再长,也舔不到鼻梁,奖励他跟俺有屁关系。
“特务名声太盛,就不容易驾驭。”魏晋源有异议。
“绝不会!”林高参一脸诡谲。“农民使驴拉磨,常蒙上驴眼睛,在驴头上悬挂草料。驴缓步前行时,草料一抖一动,能挨到驴嘴,但可望不可即,就是吃不着。于是,驴子心怀幻想,努力拉磨,希望最终能享受美味。”
“此话怎讲?”
“顾汴生就是这头驴。”
“明白了!”
林高参突然问肖德森:“特务机构有什么勋章吗?”
肖德森摘下白手套,“啪嗒啪嗒”在手掌上甩打,答说:“过去,军统编制和授衔都是走的正规军序列。据我所知军令部颁发过宝鼎勋章、胜利勋章和忠勤、忠勇等勋章。”他摊手说:“只是撤退仓促,根本没顾上带勋章呀。”
“拿破仑说过,给一个人足够的勋章,他就能征服地球。顾汴生有资格得到这些奖赏。”林荫卿坚持要给顾汴生授勋。
“那就凑合个什么吧。”肖德森说:“我手头有个美军颁发的抗战胜利纪念章,全英文的,能行吗?”
“好,就用它了!据我所知,他认识些俄文,对英语一窍不通。”
徐剑光嘟囔一句:“如果连顾汴生之流都能获授奖章的话,那我的那条德国军犬也应该可以了。”
“哈哈!狗配金鞍还是狗。”
下午,在官邸举行了一个小型授勋仪式。
林荫卿举杯做了简短演讲:“一讲到战争,人们都会联想到前线浴血奋战的官兵和指挥部里运筹帷幄的将军。其实,他们忽略了特工的巨大功绩。两军对垒,剿除城内隐藏之共匪可以保障守城战斗的胜负。与诸位一样,顾汴生处长有斐然的勋绩,是守御古堡城不可缺少的人物。可以说,因为有他,我们才能安心坐在温暖舒适的客厅里,不受地下党暴动、袭击的打挠。”
众人拍手鼓掌。
顾汴生并不喜揽功在身,言行相当低调,今日竟眼眶泛起些潮湿。
林荫卿操纵这个特务头目的办法是让他真实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团体内受到尊重和不可或缺。
顾汴生仅谨慎地说:“俺很了解地下党的组织结构,仅靠叛徒口供和两天突袭抓捕很难连根拔除。白色恐怖时,他们会如泥鳅钻入淤泥般不见踪影,择机隐匿于各处,甚至军政、市府等重要机构里。他们完全与身边人融为一体,可能扮绅士,也可能是贫苦市民,甚至是党国红人。但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就会翻身。当党需要时,他们什么东西皆可抛弃,甚至亲情也不在话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射击,自觉自愿为党献身。所以,现实的说,我们最多是与地下党打了个平手。”
“我很赞同顾处长的话。只有让地下组织的肌体失血过多,才能令其死亡。如果伐木不去其根,斩草不除根,则枝叶还会长出来,会野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林荫卿走过来说:“顾处长,准备接受授奖。”
顾汴生左右张望,没有见到傅荻,他坚持说:“不,没有给傅荻队长的奖掖,那俺不接受勋章。”
“嗯?”林荫卿感到意外和不满。
魏晋源从胸前摘下一枚“忠勤勋章”递给林荫卿解除窘况。
林荫卿把奖章别在顾汴生胸前,郑重其事说:“这是中美联合颁发给立下特殊功绩的特工人员之最高勋章。今天,为表彰你在与共党斗争中所取得的辉煌成绩,我谨代表南京国防部何应钦部长、保密毛人凤局长授予你。”
“敬礼!”
在场人肃然起敬,长官与卫士皆行军礼。
林高参抬颌说:“另奖励你老秤12两重的金条1根。”
面对奖金,顾汴生淡淡一笑说:“生命是短暂的,枪林弹雨反倒是能让它显得更长一点。区区小功何足挂齿,本人视功名利禄为身外之物。将金条折成钞票,分给弟兄们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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