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十二章 城防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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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又斌当天帮着张罗蔡荣的后事，把身边全部积蓄换成银圆交给小青。他通过二憨传信给余英，“十万分火急！已捉住鱼！须立即送鱼出城。”
　　“老杨不在，我只能发暗号等着他来联系。”余英约在茶馆与谷又斌见面，接下城防图。
　　“不能等！城外解放军已经有过两次佯攻侦察了，我判断不日内即将攻城。攻城部队肯定急需要这城防图。”谷又斌转身走：“我怕引起怀疑，必须马上赶回军部。”
　　“我知道情况紧急，由我设为在今晚关闭城门前把图纸送出城外。”
　　“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
　　赶回西城路上，谷又斌看见土路上有条大蛇，有小孩胳膊粗，蛇头部、背部以黑色斑纹为主夹杂黄褐色，弯弯曲曲盘卷着，伸头呲牙咧嘴吐信子。他心里有一种不祥预兆，总觉得是有啥地方隐隐不对劲。
　　余英等不及赵济民来联系。她找到办事儿牢靠、有计谋的齐茂斋商量，如何把城防图送出城。
　　“英子，冷吧，搓胳膊拔啦拨啦腿能热络些。”齐茂斋说：“俺搁那摊疙就(蹲)观察一绷子(一阵)了，讨饭乞丐出城门时士兵和团丁嫌龌龊不会搜身。俺敲掉门牙，掰断一只胳膊，装扮乞丐混出城门。”
　　“哎，真是的，我咋没想到？”
　　“憨子娃儿，恁大爷咋阵精？ 俺吃咧盐粒比恁吃过咧米都多。”
　　“喷咧吧？”二憨搁一傍不服气。
　　“多大点事儿嘛值顾喷？不抓一着(不值)。”
　　余英谨慎说“齐大叔，这事可不敢出差池。稍有错，就会给攻城的解放军造成损失。我代表地下党和解放军先感激你啦。”
　　“谢啥，都是脸持外咧人。”
　　“齐大叔！”余英动情地叫了一声。“好，其他同志全力配合你。”
　　“恁咯挤住眼儿，包(别)吓着了。”齐茂斋拈砖“噗”地敲掉自己4颗门牙，嗖嗖吸着冷风。
　　余英给齐茂斋擦拭嘴角血迹，交待二憨说：“给你钱，去城墙根儿换一身乞丐衣裳和讨饭碗、打狗棍。”
　　10点多天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余英扮贵妇坐着二憨拉的黄包车赶到南城门。黄包车停在离城门不远的拐角处，余英交待齐茂斋：“你扮家仆，拎包袱跟在车后，如果检查后我能混过去，你就紧跟上来。如果我闯不过去，你就趁黑退回去再扮乞丐设法混出城。”
　　“谁！站住！”
　　余英下车踏着吱吱作响的积雪朝城门走，抽泣着对值班上尉用本地话说：“俺爹病咧快不中啊，捎信要俺这独生闺女出城回老家李庄接俺衿子来见最后一面。”她主动让士兵摸车帮、车板搜查黄包车和坤包。
　　上尉皱眉嫌她麻缠，挥手说：“放她出城！”
　　士兵正在抬起门闩，傅荻闻声从城门楼梯下来，吆喝说：“顾处长交待要严加防范。”他朝余英喝斥：“回去，不准出城。再闹就抓你们去侦缉处。”
　　再说谷又斌匆匆赶回军部，孙建生在门岗处对他暗使了个眼色。谷又斌会意走进厕所。孙建生跟进来悄声说：“不好！咱中圈套了！”
　　“咋？”
　　“俺刚才溜窗根儿无意中偷听到汪琦与肖德森参在说城防图的事儿。”
　　“咋说咧？”
　　“糟糕透了！”突然附近有脚步响动，孙建生打住话茬，警觉地察看四周，然后说：“隔墙有耳，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刚才在机要处，汪处长问：“参座，我怀疑蔡荣保管的图纸被盗、自杀的背后应该另有阴谋？”
　　肖德森诡谲说：“呵呵！果然瞒天过海，连你也骗过了。我告诉你，锁在保险柜里的那份城防图是假的。这是‘蒋干盗书’之计。谍报处对军部有内奸活动早有掌握，这次利用假城防图作诱饵，起一举三得之功。既钓出水面几条党国叛逆，顺藤摸瓜发现地下党及交通人员的踪迹，再让攻城的解放军得到假城防图。我已在假城防图上做了手脚，将火力最强处，标注薄弱。杂牌和团丁防守处反而是火力密布。地雷区标注通道、预留缺口处却是有地雷。若共军此布署攻城，岂不必血流成河。哈哈哈！”
　　“哦，我说参座干嘛非要把那个没酒喝就得吃药的酒鬼蔡荣放在档案室呢？”
　　“对酒鬼来说，酒能使任何秘密浮出水面。做戏就是要做全套的。这叫一环套一环，滴水不漏。”
　　“知道了，我刚才看谍报处的人正在处里等着抓谷又斌。”汪处长拱手奉承：“参座计谋高人一筹。卑职钦佩！”
　　“陆处长怀疑警卫营孙建生也是同伙。”
　　“啊！”汪琦大吃一惊。他想起刚才在走廊还遇见孙建生，急问：“为啥不抓他？”
　　“这你又有所不知。”肖德森笑说：“这是个连环计。不能让地下党怀疑图纸有假，所以我们要表演充分，让孙建生继续往外送信。”
　　“噢！”汪琦恍然大悟。
　　肖德森冷不丁地说：“老汪，私吞国防机要费的罪名可是要杀头啊！”
　　汪琦被点住要害，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隐瞒，陪罪说：“今晚全数送到参座家里。”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场自己玩不起的危险游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谷又斌偷听到后惊愕，嘴张得像钓上岸在地上翻滚的鱼。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白忙活两天还搭上了蔡荣性命，没想到反遭人算计了。他一时傻了眼。他揉搓太阳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梳理一下。
　　“噢，明白了。先前敌人的疏漏、松懈都是故意遮人耳目的计谋，引鱼上钩而已。眼下自己安危事小，解放军若依假图纸发动攻城岂不坏了事！”谷又斌心里又一个咯噔，坏了！他忽然脑海浮现出前几天的场景。陆本杰在机要处办事时似不经地说：“刚起获一份地下党的重要文件。”陆本杰暂放桌上着急地说：“快憋死了，我赶紧去趟厕所。”谷又斌趁无人之机偷看文件，记住了几个叛徒名字，其中就有余英丈夫陈志爵。现在看来，这肯定都是敌人设下“蒋干盗书”的反间计！
　　谷又斌掏出梳子梳头，头发掉落了几十根。他低头看表，急得拍脑门：“这会儿余英、老杨和地下党还蒙在鼓里，一定正在想方设法闯南城门送出图纸，很可能还会有同志牺牲。我要去阻止住他们把假城防图送出城去！”他对孙建生说：“我肯定被监视了，你去警卫营开一辆吉普车过来，不熄火停在门口，我抢车冲出去！”
　　“我断后掩护你！”他俩已决心孤注一掷。
　　顾汴生不放心在南城门的傅荻拿捏不准火候，他给南城门打电话交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既要作出严查架势，甚至找茬儿枪毙几个菜贩、粮商，又要瞅准目标和时机，放交通员出城，要保证地下党毫无怀疑的把假城防图送到城外地下党手上。”
　　“俺明白！”
　　十字街路灯昏暗，四周黑古隆冬。余英与二憨、齐茂斋躲在暗处还在瞅机会出城。天空又飘起雪花，雪水把齐茂斋的旱烟锅淋熄了。余英低头看腕表，11点多了，按城防司令部规定，12点关闭城门。
　　“咦？有了！”齐茂斋伸手指着城门亮处说：“看见木？那一队马车是67军后勤经理部雇用的粮贩车队，城门岗哨对这些常来常往的马夫盘查的很松。俺跟上去试试看有木(没)机会混出城。”他示意，让余英把装城防图的花布包袱递过来。
　　齐茂斋背起包袱从暗处闪出，乘赶马车人不注意把包袱甩进车帮，拨拉些干稻草遮盖住。他紧随粮贩马队，等着过关。
　　突然间，一辆敞篷美吉普从仁义路向南城门急驰而来，石板路腾起一片雪尘，马达声由弱渐强，两只车大灯照得晃眼。谷又斌从驾驶座半站起来，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举枪朝天猛抠扳机。
　　“啪啪啪。”
　　他开车在南城门前转圈，高声大喊：“城防图是假的！城防图是假的。”
　　傅荻正站在城门楼看表，嘀咕着：“顾参谋长从来是算无遗策呀，按他说咧送假城防图的共党交通该现身了呀。”
　　“城防图是假的！城防图是假的。”
　　傅荻被突如其来的吉普车和枪声弄糊涂了，直到听清驾驶员在喊：“城防图是假的！城防图是假的！。”他才明白，这是地下党人在舍命报警呀！
　　傅荻拔出手枪对着转圈开的吉普车开枪。顿时城墙上的机枪、冲锋枪全向吉普车猛烈射击。吉普车东倒西歪以极快的速度撞向城墙，车上人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齐茂斋瞢不知响枪原因，见守城哨兵要关城门，他趁乱跳上马车，拉起缰绳赶马往城门外硬冲。几个哨兵横过冲锋枪“哒哒哒。”扫射，打死齐茂斋和马匹。
　　二憨不知内情，趁乱又冒险跑过去把马车上装图纸的包袱抢回来。
　　肖德森大发雷霆，拍桌说：“布好天罗地网，却突然又窜出个孙建生坏了好事。共产党真是无孔不入。”他心绪不宁，孙建生虽然被乱枪打死，但真不知军部和城防司令部内还隐藏着多少奸细。他拨打侦缉处电话：“喂！顾处长，我是肖德森。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参座，这次虽然功亏一篑，但只要把握住城防图这条主线，一定会抓获地下党负责人。”
　　“但愿如此！”肖德森扣下了电话。
　　傅荻急匆匆从南城门赶回侦缉处汇报，见顾汴生对着电话发呆，小心翼翼地问：“是俺做错了吗？”
　　“不，做得很好！”
　　顾汴生走近佛龛，烧柱香，自言自语说：“失败就是差一点成功，成功就是差一点失败。”他很惊讶赵济民不动声色却很快就让地下党恢复了活力，其触角远远超出想象。赵济民，恁这会儿躲在哪个旮旯犄角咧？有本事出来俺俩面对面痛快博弈一局。
　　而此时，赵济民正跷着二郎腿端茶稳坐在城防司令部的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