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十二章 城防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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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北山游击队焦政委带人从东城机场后面的北崖缒岩壁进城,在寻找地下党联络。”
赵济民想想说:“俺去通知胡老师,让他的委员会派人去北崖与游击队接头。”
王木梁气喘吁吁地跑来说:“二憨转来情报,士兵和警察正向东坡难民屯围过来。余老师说让你混出包围圈,在十字街豆腐汤馆见面。”
军警大队、侦缉处便衣和市警察局的警察倾巢出动。急促马蹄像紧敲的鼓槌持续不断叩击着青石板路。吉普车、摩托车的马达轰鸣响彻几条街道。士兵和团丁在几个关键路口拉起横杆,盘查行人。黑洞洞枪口加上钢盔刺眼的反光,路人无不胆颤心惊。
虽然是个睛天,但凛冽的北风肆虐着寒意。
顾汴生设下敲水惊鱼跳、括(打)树吓鸟飞的抓捕赵济民行动。侦缉处派出军警、特务和团丁,像蜘蛛织网逮虫一样忙碌着挨门挨户搜查。傅荻带着精干的便衣队员布控住几处关键点,只待鱼落、鸟坠后收网。顾汴生乘车亲自上街巡查,希望能通过不停地折腾能从隐蔽处赶赵济民和他的秘密小组现身。他反复叮嘱说:“要以最残酷、最血腥的手段抓捕每一个地下党员,不允许出差疪有漏网之鱼。彻底搜查每家每户的地窖、夹壁墙和顶棚、阁楼,像篦子一样梳过全城各处角落。沿街检查可疑分子,从长衫商人、戴眼镜读书人到两腿泥坨子的农民,宁愿错杀平反,绝不放过一个。”
“很难查出地下党隐藏的堡垒户。”
“那就设法让堡垒户自己现身!”
“没懂?”
“苏军谍报训练手册上有一招叫‘欲擒故纵’。让警察故意在偏僻路边逮捕并折磨一个受人尊敬的地下党负责人,再让侦缉处掌控的变节分子冲出来打伤警察,搭救出同党。然后,让变节分子带地下党负责人四处躲避军警的追捕。这个时候,地下党负责人一定会说出几个可靠的堡垒户。通过逼真的演戏,俺就可以掌握这一系统地下党组织的几处堡垒户和他们的活动范围。”他通俗解释说:“干啥都要有绝技,想打狼,一定要找到水塘。”
汽车开的时快时慢,偶尔紧急刹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吱——吱——”声。顾汴生左右观察店铺、行人,借助后视镜窥伺身后情况,但都没发现有任何可疑情况。
没有可疑情况的本身就令他极度不安。按理说,地下党此时应该是迫不及待寻找窃取城防图的渠道。可是,几天来竟没有丝毫动静。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孤注一掷,全力反扑;二是暂时收兵,等待外援。或许是赵济民收手不打算再窃取城防图?亦或是他完全切断了与其他地下党员的联系?但他至少应该跟某个人、某个小组保持联系,否则他混进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冒了两个泡,就从水面沉入水底了。不!俺了解赵济民,他棋风如人,倔犟、死硬,绝不肯轻易服输弃盘。唉!俺现在也弄不清倒底是谁落入谁的圈套了。他想的脑袋发胀发疼,却一片茫茫然。
王宝玺说:“也许根本就没有‘老杨’这个人,或者他已经死啦?”
“扯蛋!不能因为水面平静,就断言没大鱼。”
“那咋阵(这么)大大动静还木(没)触动到他?”
“钓巨鳌者不投取鱼之饵,断长鲸者非用割鸡之刀。”他吩咐:“去市政府找街道地图,挨街挨户搜查每一寸地处!再滑的鱼也漏不过千层网。”
“蹊跷!赵济民的确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顾汴生像福尔摩斯一样开始推理。赵济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动作,秘密小组也没任何动静。难道他们都有正当工作或是合理的掩护身份?而正是这一点令他感到十分不安。他吩咐王宝玺:“带上嗅寻狼狗,莫合烟味是条线索。”
王宝玺抱怨说:“市区周边百姓家多养有狗,夜晚突击搜查时家狗、野狗吠叫声一片,往往突击搜捕因此失败。”
顾汴生毫不犹豫地下令:“贴布告,严令全市居民杀狗,如有不遵者与通共同罪。”
顾汴生让城防司令部关闭东城门,请求67军派一个连兵力严控北山悬崖,让傅荻镇守唯一进出口南城门。派李金舟、王宝玺率便衣队分别在东、西两区在布置戒严。
“鸡窝狗窝马厩都搜到,让他插翅难飞!放短线钓鱼,不信逮不住恁赵济民!”
“戽干水捉鱼,这是一手狠棋。”
顾汴生毕竟是个刀头舔血过来的专业老手,他对李金舟和傅荻说:“赵济民想空手套白狼,俺就在这里设下连环计和计中计,先拉紧勒在地下党脖颈上的绳子,打水惊鱼、摇树吓鸟,从隐蔽处逼赶出他。各处检查、搜查要紧,围三面留一路。放风说南瓦窑沿途搜查松懈,迫使地下党逃往南瓦窑老宋庄,跳入俺精心布置的埋伏圈。”
“对!从东坡难民屯到复兴路十字街有三条路,一律少不得从南瓦窑这个针眼通过。”
“诸位都要加强保密意识。地下党一定会在我们系统内部安插内奸,他们的情报能力很强。”顾汴生不苛言笑,说话很慢、很简短,但斩钉截铁、语气笃定。与人谈话时,他多在默默倾听,很少插嘴打断话题,但两眼逼视对方,脸上却毫无表情。
顾汴生接了个电话,不露声色地说:“嗯、嗯,干得好!恁继续。”他放下听筒说:“浮标在动呀!”
“什么意思?”
“鱼要上钓了。”
“咋?”兰世立张着嘴问。
“让城防司令部的军警大队从东坡往西,67军部队由西城墙往东,两头往中间挤。市警察局负责检查复兴路十字街,民团在东坡几个难民村挨户搜查。便衣队设卡检查行人和在宋村设埋伏。”
“民团纪律太差!神弓虽好,无箭枉然。”
“辘轳粗,井绳细,各有用途。顾不了那么多啦。让团丁去配合军警和便衣搜查。”
“这可真是布下天罗地网了。”兰世立自告奋勇说:“我去督促金倪彪。”
“老李,派人盯死悦来茶馆、纸笔店和南瓦窑土路。俺相信,赵济民不呛(不定)会在哪儿现身。你派人跟踪胡翰之和余英,目前所知只有他俩接触过赵济民。只要赵济民一露脸,立即组织干员捉拿。”
李金舟问:“如果他开枪拒捕呢?”
“击毙!”顾汴生总结了前期“钓鱼计划”、“捕鼠行动”和“收网行动”,布置下一步的“捉蛇计划”细节,仔细推敲方案、堵塞漏洞,好像给琴定好了调。他对属下说:“谅赵济民会七十二变也跳不出俺如来佛的手掌心。”
“处长手段高明。”
其实,顾汴生还不敢确定,赵济民现在有多擅长玩这种逃脱和伺机反扑的游戏?面对已经站稳脚步的赵济民,顾汴生的自信心显然在不断流失,后果之一就是变得更敏感、多疑。
执行“捉蛇计划”的定时秒表开启了。
复兴路十字街和民主背街的几处墙根儿、拐角各多了一个修鞋摊。鞋匠心不在焉,时不时砸伤手指,气得把鞋扔到地上。几个黄包车夫,依车辕坐着光吸烟不拉客。
大槐树下,一个戴墨镜的瞎子掂棍乱戳、四下张望。他下巴上一溜山羊胡子,手持细竹竿,挑着布幌子,写着“麻衣神算”四个字。
傅荻骑洋单车往南城门去,半道下车蹲下给算命先生报上生辰八字,让给算一下。
算命先生掐手指算了一卦,然后脸色突变。傅荻急切地问:“俺是不是木(没)功名利禄?”
算命先生严肃说:“恁非但木(没)功名之命,恐怕寿命也很短。据卦象看,很难熬过半年。包再瞎折腾了,回家吃点香的喝点辣的,把剩下不多的日子过滋腻(舒服)了吧。”
傅荻满脸不快又不便当场发作,丢下卦金扭头就走。
便衣特务“傻柱”也从城门下来,凑到算命摊前,问:“老仙儿,给俺也瞅瞅。”
算命先生微抬眼皮说:“恁印堂发黑,想求破解吗?”
“傻柱”一阵紧张,难怪今个儿出门就觉着浑身搁应(不自在),赶忙递过一张法币虔诚说:“愿求破解之法。”
算命先生也没推辞,收下后说道:“快回家洗把脸吧。”
“日恁娘!”特务夺回法币,气啍哼走了。
“咦!日妈抓货!”算命先生骂。这个瞎子算命仙儿是曹庆辉扮的。
顾汴生坐在剃头店铸铁转椅上,隔着窗玻璃向街道上观察。这个位置能清楚向左右窥见十字街上的一切。
“哎哟!”当顾汴生第二次被手头打颤的剃头师傅用剃刀刮伤时,他要了一杯水。剃头师傅陪着笑问:“您口渴了? ”
顾汴生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打趣说:不渴,俺是想看看脖子漏水不?”
师傅在条布上磨剃刀时,徒弟悄声问:“咋?”
“没给魔鬼剃过头。”
刚才顾汴生带人到牌坊后搜查过义善堂的一间厢房。里面没人,但弥漫有一股很明显的西北莫合烟特殊气味。
顾汴生伸手摸了一下火炉,余烬尚热,他突然一阵兴奋,笃定地说:“赵济民要么刚走,要么很快还会回来!”他安排了四个特务埋伏在义善堂内外。
“报告处长,我们包围了马市街2号4牌,对每间房子仔细搜查,结果搜品几包矿用黄色炸药和几支手枪。”
“设下埋伏,24小时蹲守。守株待兔等着抓人。”
“明白!”
他抬手落棋子下了死命令:“俺不接受借口、解释和托词。目标只有一个,捉住或者是击毙赵济民!”
从剃头店走时,他把手中烟蒂弹进剃头师傅的茶碗里,威胁说:“恁一定是啥也木(没)看见?”
剃头师傅手挽遮布,送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说:“是的,先生,俺眼神不好,只能看见眼前两寸。”
骑兵巡逻队经过复兴街西段时,一个军警大声吆喝:“哎,笨蛋!谁跟恁在这儿值岗?”
特务李奎屯愕然,问道:“哎?他怎么认识你的。”他回答:“便衣队的张驴剩。”
“谁?那个满嘴羊肉味的白痴?”
张驴剩闪出来,破口骂道:“信球货,用酒瓶子塞住恁咧的屁眼。”
“咋?”
“甭背后叽歪,埋汰俺咧,有本事下马过来单挑!”
“那孬孙才不敢。”
“吆喝啥哩吆喝!”李奎屯训斥:“恁娘怀孕没足月就生下恁吧,发育不全?做事恁盛蛋(气盛干嘛)抓咧?牵好狼狗,它比你聪明。”
“你是想让谁都认为俺是白痴吗?”
“他们早心知肚明。”
“队长,队长!”特务瘦狗说:“俺想屙哩,憋急了!”
“切,犯赛人!瞅恁那二球样吧,大活人还能让屎憋出个好歹来?去那边苇子坑是屙吧。”
一辆黄包车吱扭扭由远而近。
“慢着!下车检查!”
张驴剩拦下二憨拉的黄包车。李奎屯提枪上前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