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十五章 总攻(4)
戴煌、林荫卿强打起精神继续视察东城作战的三师和保安团官兵。
金倪彪为表示与东城共存亡的决心,备下口老榆木棺材摆在阵地前。他焚香祭天,让手下光膀子的团丁喝符念咒,脸上涂红抹绿自称刀枪不入。
“俺要效法古代庞德,抬榇死战!神仙说今日五行与干支相结合,加之保安团吉数也与年月日相合,天福、月德、六合、青龙都在值位,是黄道大吉之日,战必胜!”他手拿“太阿宝剑”,挥舞拂尘,振振有词,嘴里咀嚼着朱砂,咬破舌头,将血和朱砂搅混,边冲边喷。
“六丁六甲,画符一道带于身上入。烧符、念咒、吃金丹可刀枪不入。”
团丁冲锋前往脸上抹烟灰,污油,往鼻子上涂墨,看上去如凶神恶煞。
3师师长季守业鄙夷说:“净装神弄鬼!”
肖德森则说:“管他呢,鳖是鳖,总有四两壳。只要他们能上阵打仗就是香饽饽。待会儿向向东门进攻时让保安团打冲锋。”
金倪彪受够了中央军的窝囊气,临跨出门时右手一撂,银光一闪,一枚核查大的实心钢球砸进门框,吓了季守业一跳。金倪彪才算出了口气,头也不回走了。
“冲啊!”
“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回禀团总,神符不管用,好多弟兄中弹被打死了。”
“死去弟兄的灵魂会寄附在神旗上升天。”
金倪彪如同赶羊群般把团丁驱赶进解放军367团轻重机枪组成的绞肉机,西城,攻守双方搅作一团,一时杀得天昏地暗。368团两个突击营几次攻打银行大楼均未奏效,部队伤亡较大。
徐剑光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派出两辆坦克抵近阵地前逐个摧毁共军机枪、迫击炮阵地,给攻城部队造成重大伤亡,被迫后撤。
徐剑光向军部报捷:“共军丢弃枪械,狼狈后窜!”
临潼机场飞来的几架P51战斗机、B24轰炸机在古堡城上乌鸦般空盘旋,对共军阵地轮番投弹、扫射。
“团长,守军一师三团受过专门的巷战训练,是块难啃的骨头。”
“就是虎嘴里的牙,你也得给一颗颗拔掉!”
“是!”
攻城部队苦于没有防空武器,干着急眼瞅着飞机低飞在头顶上激起一股股强大气流。迫击炮、37炮被飞机掷弹和俯冲扫射炸毁,运送弹药的骡马伤亡殆尽。
飞机投弹误炸了67军弹药库和师部附近的汽车,到处是烈火浓烟,人员、马匹乱冲乱撞。
西城区道路狭窄,砖瓦房、土坯房和大宅、楼房多,易守难攻。双方都在弹丸之地投入了精锐血拚。守军凭险顽抗,将坍塌的工事用装土的麻袋堵上,发挥美式火焰喷射器和M1“巴祖卡”火箭筒的威力,再加上几挺勃朗宁M1917水压重机枪疯狂扫射,将解放军压制在大楼废墟内,双方逐街逐街争夺。
“干嘛停下来!”
“不行,俺得抽空撒泡尿。”
“憋住,冲到大楼里再说。”
解放军战士手持捷克轻机枪和汤普森冲锋枪猛烈边 扫射,扑敌军阵地。整个战线被炮火和子弹所覆盖。双方士兵都像野兔般乱窜被弹片打翻。
368团一营鏖战后攻占了军械修造厂和水泵站,还占领了67军的后勤兵站仓库。库里堆有大批军衣、军靴和成箱的77弹、79弹和45弹。
孔江淮打开十万分之一比例军用地图,用铅笔指点说:“调三营上来!迅速抢占银行大楼,切断碉堡与堑壕之间的联系。”他自言自语:“啃下这一块骨头,接下来的进攻就好办了。”
“疏散街道上的市民,乱哄哄来回跑很容易被子弹击中。”
“参谋长,负责打穿插的一连兵力牺牲太大,已不足一半啦。是不是让其他连接替?”
“不行!”孔江淮沙哑着嗓子喊:“情况不允许更换部署,不留预备队,全部参与攻击。突击连不与守军纠缠,避开坚固要塞,从敌军防线薄弱处穿插,直捣67军军部。”他喊:“让步兵炮和迫击炮尽量抵前射击,摧毁守敌碉堡火力点。告诉团长,只要后续部队肩扛手提尽可能往前多送运子弹和木柄手榴弹,我敢下军令状,保证前锋部队在天黑前拿下67军军部!”
孔江淮下达的命令:“务必要在晚8点前结束战斗。”
通信员还没听完孔参谋长下达的命令,一发75毫米炮弹带呼啸砸在身旁爆炸。弹片横飞,血水四迸。碎片穿过孔江淮身体的速度相当快,以至他根本没意识知道自己被击中了。他跌坐下来,脸色煞白、额头汗涔涔。他右手捏着露出腰外的弹片,两眼一闭使劲“嘿!”拔出来,甩向远处。
警卫员也负伤了,他解下腿上的裹带,扎紧喷血的胳膊。
弹片夺去孔江淮31岁的生命。
一营副营长叶仲昌代理团参谋长职务。
警卫员返回设在煤炭大厦的团指挥所向徐侠夫汇报参谋长牺牲经过。
徐侠夫一脸怒气:“把他抓起来!”他厉声问警卫员:“参谋长牺牲,你为啥没受伤?”
警卫员知道徐团长问的意思,警卫员职责就是不惜生命保护首长。应该是做到首长在,警卫员在;首长阵亡警卫员亡。
徐团长在怒吼:“你怎么回来的?”他接着喊:“向后转!”
警卫员以为要被枪毙,闭上眼等枪声,可没有听到枪响。原来,徐团长看到警卫员胳臂穿透伤,背部插着一块没拨出的弹片,满身是泥土、血浆,斜背的驳壳枪木壳被弹片切断,胸前望远镜两个镜头被炸没了,只剩下两个黑孔。徐团长明白了,啥也没说,挥手叫:“让军医给他包扎!”
当团部通信员辗转到前沿传达徐团长命令“坚决拿下水塔”时,水塔阵地已经落入一营之手。营长挖苦气喘吁吁的通信员说:“难道是要我们先还给敌人,再去拿下吗?”
“吴孬!”
“在!”
“尖刀排副排长牺牲了,你代理副排长。”
“是!”
激战又开始了。
“好悬!”守军射来一梭子弹打掉了吴孬军帽,头皮被划一溜口子。吴孬来不及换冲锋枪弹夹,掏出插在绑腿上的匕首,向前一戳一剜,对方士兵肠子被拉出老长一截。
“副排长,俺布鞋被烧坏了。”
正在尸堆里收集弹药的吴孬从一具尸体上扒下矮腰皮靴,递过来:“穿上!”
战士费力地穿上,抓起枪继续冲。
排长李疙瘩叫:“敌人反冲锋了,快找掩体!”他和机枪手抬着刚缴获的一挺马克沁盾板式重机枪,掉转180度,猛烈射击。重机枪压缩复进簧反复撞击将弹链上的子弹推入腔膛,每分钟发射约600余发子弹。枪管壁逐渐发红,温度超过600度。滚烫的弹壳迸在李疙瘩身上、脸上甩落一旁堆如小山。
“吴孬!”
“到!”
“重机枪没子弹了,快去搬弹药箱过来。”
吴孬葡萄爬到沙袋掩体一堆大小不一、外形如墓碑的美援弹药箱前,见箱体上横向印有两排曲里拐弯的外文,不知如何下手。他探头朝前喊:“俺不认识外国字呀,那箱是重机枪子?”
“100发带弹链0.5英寸M2重机枪弹药是装在绿铁皮盒子,木箱装的是冲锋枪子弹。用刺刀撬开箱盖,快呀!”
“妈的!全是写着外国字的绿箱子,俺不认识。”吴孬翻弄笨重的木箱,急得用匕首撬箱盖。
楞娃爬过来,看了看英文字,抠开弹箱锁定片,很容易掀开箱盖,拎起几个100发M2机枪弹链给排长递过去。
“冲啊!”战士们向前冲锋了。吴孬掂枪爬起来向前冲去。
敌人轻重火器一起开火,弹雨如同瓢泼。
“哎呀!”楞娃胳膊被步枪子弹击中。
“啊!”战士肖良被机枪子弹扫中双腿倒下。
守军重机枪追着走“之”字形冲锋的吴孬疯狂扫射。迫击炮“嘭嘭嘭”连着放。
卫生员眼看国军士兵红着眼扑过来,他放下伤员,拔出手枪连连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几串冲锋枪点射。
“啾啾啾啾。”敌人机枪从堡垒枪眼向外泼洒子弹。
“嗵、嗵”,守敌的81毫米重迫击炮连连炸响。
“扑哧!”几具美制火焰喷射器将街道烧得一片焦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火焰吞噬的噼啪声瞬间阻拦住了解放军的冲锋势头。
“呜——”尖锐惨人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吴孬本能大喊卧倒!”
一瞬间吴孬两耳“轰”就啥也听不见了。他脑子飞快闪了一下“糟糕,怕是要光荣了!”脑海浮现出路边那落叠好几层的薄板棺材。
过了一会,吴孬脑子恢复清醒,提枪爬起来,抖落头上沾的枯草败叶根和身上厚厚灰土,摇摇晃晃往前冲。
排长李疙瘩仰躺在地,一条腿不知炸飞到什么地方,断肢处露出白骨茬,血泊泊往外淌。吴孬躬下身子扯起排长皮腰带往废墟后拉,边大喊:“卫生兵!”
刘疙瘩脸色苍白,抖颤嘴唇说:“俺想抽支烟。”
“连长呢?”
“他先俺牺牲了。”
“日他娘咧,这仗打得太惨!”吴孬哆嗦着手费好大劲才卷了一根,点火吸燃,塞进刘排长嘴里。
刘疙瘩费力吸了一口烟,想咳嗽却耷拉头咽气了。
冒烟的纸烟头像墓碑前祭奠的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