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十六章 搏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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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有人敲门。
孙梅躺在床上,伤口还没有痊愈。她知道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顾汴生。她撩起被子、披上薄花袄,甩了一下落肩烫发,拄拐踮脚去开门。
推门的人是地下党叛徒夏侯嗣。他刚从豫西监狱逃出来。
“先生从哪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她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来人,把几缕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
“说来话长!”他一张马脸灰扑扑的,焦急地一问:“老顾呢?”
“木(没)搁这摊儿呀!屋里奏(就)俺独个影(自己)。”她问:“恁阵(这)急着寻他弄啥?”
“弄啥?寻他要答应给俺咧奖赏和遣散费!”
“木(没)搁这摊,恁去旁处寻他吧。”
夏侯嗣听见说顾汴生没在,心里恼愤,右眉上的疤痕跳抖。他觑见椅子靠背上搭着旗袍、丝袜和粉色乳罩,桌上的口红和地上扔的高跟鞋,再看孙梅半遮半掩,薄布衣下凸凹毕现,一时起淫意。
“顾汴生让人强奸俺太太,俺今天就要淫了他的女人。”夏侯嗣推搡着孙梅,踢翻痰盂、碰落煤火钳,两人倒在床上。
“滚开!敢胡来他回来枪毙了你!”
夏侯嗣不吭声,撩起她的贴身薄衣,揉搓着丰腴的乳房,探头轮流吸吮两个乳头。
孙梅竭力扭摆身子挣脱,“哎呀呀”的叫。孙梅趁他手伸入裤腰往摸时,腾出手在床头柜抽屉里抓住手枪。
“包(别)动,再动一下俺奏(就)打爆恁咧底脑(头)。”
夏侯嗣愣住了,涌上来的血又迅速退回原处。他松开手,慢慢下床,恨恨地说:“俺只是想报复顾汴生。”
“那恁算报复过了。”孙梅扯下内衣,垂下枪口说:“赶紧走吧。老顾马上就会来,那时恁就死定了。”
“多谢孙小姐不杀之恩!”夏侯嗣匆匆整理衣服,赔着笑脸鞠个躬倒退着走到门口,再鞠一躬拉门走了。
“咣当”孙梅一下子把门关上,放下手枪,手抚咚咚乱跳的胸口。她走到穿衣镜前梳理乱发。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孙梅心里“咯噔”一下,两腿发软,惊恐地抓起手枪,拉枪套顶子弹上膛。
她哆嗦地问:“谁?”
“是俺!”
“汴生!”
孙梅撑拐杖去拉开门。她搭上门鼻后反身搂住顾汴生。
他摘下礼帽、墨镜,解下腰间挂枪的皮带。
“恁咋流眼泪了?”
“路上被风沙吹的。”他关切地问:“腿伤好点吗?”
“那恁快呀,伤筋动骨得一百天咧。”
“干嘛打扮成这样邋遢?身上的臭味能把飞过的鸟熏下来。”
“狐狸的皮毛越漂亮,麻烦就越大。”他的声音中有阡陌独行的忧伤和月夜雁鸣的凄凉。
“嗯!”
顾汴生发现她掌心出汗,耸鼻闻几下,又看见枕头下露出半截手枪柄。起疑问:“家里来生人啦?”
“木(没)呀。”她笑着掩饰。
“那恁怒拳为谁握。”他笑着拨开她双手,坐在官帽椅上,用吉利刀片刮脸。他拨拉头,头发掉落好几十根。
她转身去摆盏提壶冲本地岩茶。老树嫩芽,汤清水澈,味如深山幽兰。茶叶在沸水中左右旋转,上下翻腾。
顾汴生垂头丧气,有“盛极而衰”的味道。他作了几个动作试图摆脱她的缱绻依偎。
“咋啦?脸让狗熊舔了,阵难看。”她觉得奇怪。
“木(没)。”他端茶盏吹开浮叶,抿了一口。
“恁包(别)又急着要走。今晚不能走。”她撒娇说:“恁要敢说半个不字,俺敢发誓,以后恁再甭想沾这张床。”
顾汴生躺倒在床上,搂抱住孙梅,伸手在被子下抚摸她的乳房。
孙梅摸着他胳膊问:“恁咋阵紧张?”
他将她蜷曲的头发从前额拂去,轻声说:“共军已经从东门和南门两路攻城,不呛(没准)用不了多久就会占领全城。眼下,国民党和共产党都在缉捕俺。恁说,生死关头已到,俺咋能不紧张!”
“如果地下党抓住恁,会咋样?”
“哼!谁也不会抓住俺的。除了你。”
“假设他们抓住恁,会咋处置呢?”孙梅犹豫着想说认识一两个地下党员,她可以去求求情。
“共产党一定会把俺大卸八块喂狗。”
“去!俺可不觉得恁阵这(这么)说好玩。”
他作了个鬼脸:“俺也觉得不好玩。”他又搂住她。
她推开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恁压根不该跟共产党做对。这世上没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会不遭报应的。”
他声音低沉,充满痛苦地说:“当初俺也不想这样!”
孙梅埋怨他说:“更不该的是你们侦缉处开枪把地下党员打得浑身是枪眼儿,还割下头挂在城门楼上。恁是把事儿做的太绝了,木(没)留条后路。那样做法不值‘二分洋’。”本地土话硬正,把舌头压下去,发恶音。分洋指的是硬币,分字发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唉,事己到今再说何用?茅厕缸再刷也不会香了。”
残灯如豆。
“汴生,共军打来了俺咋办?”
顾汴生摸着孙梅额头,露出无限爱意。“俺恐怕一时管不恁了,恁也该准备一下应变准备吧。恁木(没)吃过共产党整人的家什,不知道啥哈数。今黑恁就去‘钱记当铺’把家具和、怀表、翠玉镯子等细软全办了死当,拿上银元、黄金躲藏起来。恁治好腿伤,靠做女红养活,自求多福吧。”
他见过孙梅做鞋,针脚细密,样式考究。
孙梅从坤包掏出一叠钱塞进顾汴生衣兜,说:“俺知道恁手头也木(没)啥积蓄,往后恁躲啊、逃啊,就是住骡马店不都得要打尖钱?”
“这可不中,俺还说要给恁留下点香火钱咧。没事多烧香、磕头。”
“恁老喊左胳膊麻痹,病可不敢担搁。医书上说,痛轻,麻重,木难医。久木必瘫。俺去‘时珍药堂’ 找老郎中给恁配了付药。专治麻痹、心悸。”
“梅呀,恁人老是宣(人好)!”顾汴生听着只觉心头阵阵发热。
孙梅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和恐惧,瑟瑟发抖的搂住顾汴生肩膀,像块湿布紧裹在他身躯上。
他眼里布着红丝,交待她说:“万一俺死了,恁一定要按俺安排的去做。”
“嗯!”她泪潸潸,轻咬下唇。
“包(别)难过,兴许俺没到西天就碰上如来佛了。”
“菩萨保佑你!”
“梅,恁真漂亮!”
她轻浅一笑:“红颜是祸,命如柳絮。”
“俺想娶你,恁愿意吗?”
“可是中。”
“可美!”
“俺愿与恁举案齐眉、红铀添香,回老家上孝公婆、下抚子女,陪你到海枯石烂。”她不再矜持,解开胸兜露出两个沉甸甸乳房,羞红了杏腮桃面。
顾汴生将她揽入怀里,亲吻额头说:“俺今生也许不能为恁铺十里红妆,但俺定不负你。”他细心用玉簪子将她头发绾好。他突然觉得很是愧疚,没能晴天盖凉棚、落雨好遮身,为她早点筹谋一条生路。
孙梅泪涔涔地说:“有恁这句话就够了。俺戴着恁给咧戒指永远不摘下来。”她失声哽咽,眼泪氤氲在眼眶里,像朝露一样滚来滚去。
顾汴生拿过手绢轻轻替孙梅擦拭眼角,然后斟了两盏茶,递给她一杯,说:“俺俩喝了这盏‘交杯茶’,算是‘合卺’成婚。”
“嗯!”孙梅端茶与顾汴生两人女俯男仰,缠臂共饮。
顾汴生喝干茶将盏掷于地下,感慨道:“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 这是宿命,谁也逃不掉这红尘万丈。”
“汴生,恁瞅。树枝上有只小虫(麻雀)。”
“哪是小虫呀?不知是灰喜鹊还是只黑乌鸦。”
西落的日头只剩下半边脸,薄薄的残辉透过老树枝桠照射进窗框映在院墙上,有说不出的一种惆怅。